“终究还是你们这些内侍值得信任啊。”
薛白甚至没有给李亨一个不去满月宴的理由。
哪怕他给了,也只会让李亨更不高兴,因为他去见哥舒翰了,与颜真卿一起去的。
“老师与哥舒将军有交情?”
“哥舒将军上次回京,曾被拿到长安县衙。”颜真卿道,“此案我公事公办,囚禁了他,他并不生气,反而在我监察陇右时多有照拂,许多案子,便因有他的支持才可办妥。”
一边走一边说,师徒二人渐渐走到了开明坊。
拐进小巷,前方是一座不大的简陋宅院,显然是平民居所。
薛白曾来过此处,知它不是哥舒翰的府邸,而是一对曹姓姐弟的家,哦,上次哥舒翰被拿到长安县衙也就是因为那个颇为泼辣的女子,该是叫曹不遮。
到了门前,颜真卿正要叩门,手一推,门却是开了。
小院里,三个人正在饮酒,乃是曹不遮、曹不正姐弟,以及哥舒翰手下一个小将领。
“颜御史来了,不巧,将军方才有些公务出了门。”
“无妨,我们等他。”
颜真卿便给薛白引见那个将领,名叫钳耳大福,青海人氏,钳耳氏以前是羌人,如今与汉人已无异了。
钳耳大福为人大大咧咧,道:“薛郎唤我‘王大福’也可,我祖上以前也姓王。”
“还是叫钳耳将军为妥。”
“好,显得我威风些,饮些酒吧?”
曹不遮当即便站起来,一脚踩住酒坛,道:“这是我的酒,要喝也得拿钱来。”
钳耳大福道:“曹家大娘子勿要小气,你是将军的女人,倒显得将军连几坛酒都舍不得请人喝。”
“谁是哥舒翰的女人?”曹不遮道,“老娘还未答应入他的府,要喝酒就得给钱。”
钳耳大福好生无奈,正要掏钱,颜真卿却是摆手表示不喝,又说他的学生薛白酒量只有一杯,更是喝不了。
曹不遮见没能卖出酒,嘟囔道:“师生二人看着衣冠楚楚,一点钱都不掏。”
她这般乱用成语,也没人敢说什么,薛白遂与颜真卿坐着等着。
一等就是许久,直至天色渐暗,长安都快要宵禁了,薛白若是去参加了东宫的满月宴再过来也完全来得及。
好不容易,在宵禁前,哥舒翰终于驱马回来,身后的亲兵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一进门,见颜真卿、薛白在,他便大笑着连表歉意,但神情爽朗,并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亲手将那食盒递在曹不遮手里,道:“给你买了丰味楼的炒菜。”
“莫烦老娘,丰味楼的菜要在堂上吃才有滋味,带回来有甚好吃?”
哥舒翰于是转向曹不正,道:“伱阿姐不吃,你摆到堂上,我与颜公、薛郎把酒言欢。”
曹不正还以为他要给自己吃,闻言不由一脸无奈。
哥舒翰哈哈大笑,招呼颜真卿、薛白到堂上坐。
薛白留意到,这个身材高大如山的大将军,步履其实不太稳,走路时左脚都是拖着,身体微微摇晃。
“颜公见笑了,我喜欢这曹娘子,便是她待我是真心好,懂疼人。”
哥舒翰说着,坐下,不等回答便看向薛白,道:“我方才被右相召过去了,听说你最近与右相对着干?”
“是。”薛白道:“当了十余年宰相,他也该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我可是右相一手提携的人。”哥舒翰道:“今日东宫办满月宴,你不去。反倒跑到我这里来,你到底站在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