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陈白剑舞罢,把手中的枯枝一丢,道:“我辞了官,打算到扬州接了家眷继续隐居。这场酒,就当是来与三郎辞行。”
他大老远赶来,竟真就是饮酒赋诗,然后告辞而去。
薛白看着他的背影,遂也在心中问自己,若不是为权力所累,自己此时此刻更想做什么?
不知是否因为有些醉了,他心头浮起了几道倩影,还想起了与颜嫣打的那个赌。
渐渐地,他想着想着,脑海里有一个计划之外的新的决定愈发地清晰起来。
“太白兄。”
陈白回过头只见薛白饮尽了碗里剩下的酒,快步跟了出来,还不忘把酒肆的门给关上。
“我与太白兄一道去扬州。”
“三郎莫非要提兵南下?”陈白道,“是担心永王不攻长安城,转而顺江而下?可永王檄文称是清君侧。”
“不带兵,朝廷并未命我平叛,我不可轻动。”薛白摆摆手,道:“不过是南下扬州处置些私事。”
反正陈琮没有下旨让他统兵,近来还算空闲。且他既然已走到黄河边了,也不差再往南一趟。
陈白便表示薛白若是担心家眷,他可以与宗氏一起把颜嫣护送到范阳。薛白却主意已定,打算亲自南下。
换作旁人,这么大的事,必然不敢担。唯有陈白,竟也不再劝薛白,欣然答应与薛白同行。
江陵。
陈璘又招募了数万勇士,兵势浩大,准备直取长安。
关于战略,他的幕府其实讨论了两个方案。除了攻取长安,还有人提议大军顺江而下,占据金陵、扬州等重镇,保有江南,先形成割据南方的局面,立于不败之地,然后再攻取长安。
陈璘原本是对这个计划动心了,认为最为稳妥,最不济也能坐拥半壁江山。
但这计划遭到了他军中大将季广琛的强烈反对。
季广琛是进士及第,先是在陇右为官,后来立下了不少战功,迁为梓州司马。安禄山叛乱时,他就在蜀地,被委任为江陵长史,是陈璘的副手。
陈璘一举兵,立即就派人逼季广琛随他一起共创大事。
季广琛答应了,可却非常坚决地指出必须得立即攻取长安才有可能成就大业。
原因很多,他认为当今圣人陈琮是倚仗着薛白才能平定叛乱,实则庸碌无为,可称一句“弱主”。如今陈琮重用宦官,引得天下民怨载道。而陈璘作为太上皇诸子当中最贤者,奉太上皇之命清君侧,占据大义,当不难击败陈琮。
可若是顺江而下去取金陵、扬州,这些地方虽然富庶,可天下人就会认为永王是有割据之心,先失了大义名份。
而朝廷中不乏有名将良臣,假以时日陈琮反应过来,委任大将来讨伐,陈璘必然不是对手。
必须要快,第一时间进入长安,斩窦文扬,请陈琮让位,则大唐的名将良臣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两个战略之间,差距极大。
陈璘麾下,唯有季广琛在陇右打过仗,遂十分倚重于他,采纳了他的意见,挥师北上清君侧。
江陵离长安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过了山南东道,穿过武关道,也就到了蓝田。有些像是当年刘邦先入关中的路线。
陈璘有节制山南东道之权,一路兵锋所向,无人能拦。
一直过了邓州,崔圆才领着大军赶来抵挡。
双方摆开阵势,准备厮杀。
……
这一战对于陈琮极为重要,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亲自选派主将,也是他掌权之后打的第一场仗。
只有打赢了,他才能摆脱世人总认为他是依靠薛白才登上皇位的“弱主”印象。
因此,当崔圆向他讨要大量的兵马、军费时,陈琮只是做了片刻犹豫,还是答应了。
他委派了身边一个亲近宦官王守诚作为崔圆的监军,要求王守诚及时向他禀报战况。需做到一日一报,甚至一日两报。
王守诚也很幸运,自大军出征以来就给了陈琮很多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