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烛火被拨弄了几下,确实更明亮了,可随着一缕青烟,气味却愈发难闻。
伴随着一阵咳嗽声,陈琮开口道:“咳咳,都撤下,把烛台都撤了。”
“遵旨。”
屋内阴影处站着的几个宦官连忙把烛台端下,有人开窗,拿着团扇挥散了屋中的油烟熏味。
陈琮感到有些燥热,负手站在窗前吹着风,脖子却还是覆了一层汗,油津津的,加上耳畔似有蚊虫轻微的嗡嗡声,使人愈感心烦。
“朕受够了!”
窦文扬赶来时,恰好听到陈琮突然咆哮了一句,立即体察到圣人心情不佳,连忙请罪道:“是奴婢照顾不周。”
因近来局势不妙,他的自称也变得小心翼翼,重新记起自己是天子的奴婢。
“朕不想再待在奉天县了,此处未免太简陋了,既无舞姬,也无丝竹,连好的烛油都没有。”
陈琮还在抱怨,一只小飞虫粘在了他脸上铺着汗水的伤疤上,他亲自用手一擦,加重了声音,道:“朕要回长安清凉殿,朕要熏香!”
窦文扬脸上也淌满了汗,随着他一低头,汗水就从他鼻尖往下滴,连着滴了五滴,他才开口道:“圣人,可薛逆已经占据长安了啊。”
他很清楚,永王之乱已然平定,陈琮能够返回长安了,可一旦如此,薛白必定会斩了他的头。
于是,他唯有尽可能地隐瞒真实消息,宣扬薛白与陈璘合谋叛乱,这说法是周智光派人传回来的,人证物证都有,而且薛白确实是监国摄政了,并非是完全冤枉。
“薛逆处心积虑,终于手握重权,圣人一旦返回,他必定会加害圣人的,最好的结果也是像幽禁太上皇一样把圣人幽禁起来。”
“朕在奉天待够了!”陈琮愤然拍在窗柩上,“至少,至少朕该移去一个安全丰饶之地,不必担惊受怕。”
他说的其实有道理,奉天离长安近,无险可守,还没有任何的补给。从战略角度来说,也根本不是一个好的落脚点。
由此可见,窦文扬虽在斗权夺势上有些小聪明,可行事根本没有长远的规划,在最重要且最基本的事情上没做任何考虑。
这阵子焦头烂额,除了指望周智光,窦文扬还未想过别的。
“去蜀郡如何?”陈琮问道。
“川蜀之地有不少曾经随薛逆讨伐南诏的将领,包括现在坐镇益州的严武。”窦文扬迟疑着道,“幸蜀,只怕不是很安全。”
“那你说去何处?天下之大,还有一处是属于朕的吗?!”
“圣人请稍安勿躁,等周智光平定了叛逆,即可迎圣人归长安。”
窦文扬苦口婆心,好不容易安抚了陈琮退出来,擦着额头上的汗长吁短叹。
还没休息多久,已有心腹宦官赶来,小声地禀道:“薛逆又派人来迎圣人归京了,全是文官使者,现在就在城门外。”
“先瞒着,瞒住。”窦文扬眼珠转动,脸色阴晴不定,“再等等,看周智光拿到郭子仪的兵权没有。”
他捧起一碗茶汤,感到十分烫嘴,撅起尖利的嘴吹了吹,喃喃自语。
“急不得,急了,可是会烫到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这一句话,下一刻就有人冲了进来,慌忙惊呼道:“不好了!官兵举着周智光的人头杀到城外了!”
“谁?!”
窦文扬一下跳起,惊问道:“谁的人头?!”
随着“咣啷”声响,他面前的案几被撞翻在地,茶盏碎裂,溅出滚烫的茶汤,烫得他龇牙裂嘴。
他面目狰狞地抬起头,嘶着气,犹不忘问道:“怎么回事?周智光那等凶人,哪可能败得这么快?”
“小人不知。”
“还不快去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