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腾空、李季兰携手从驿馆出来,少女的俏丽让人眼前一亮,一扫暮春的凋落之感。
薛白的目光落在李腾空身上,愣了愣,点了点头,却只转向杨齐宣与李十一娘,道:“杨兄请。”
众人遂往陆浑山庄而去。
唐时风气,女子出门多数也骑马,李腾空原本是打算与薛白并辔而行的,倒不是她想,而是李十一娘对她有所嘱咐,交代她转告薛白一些话。
但当李季兰热情跟在薛白身边,她却是又犹豫了。
……
“可有半年未听到薛郎赋诗词了。”李季兰今日异常开心,“我写了那许多诗词寄于薛郎,换一首可以吗?”
她骑术是所有人里最糟糕的,偏说到兴起,还抬起手来,用纤纤玉指比划了个“一”,有些许卑微地强调哪怕只有一首。
薛白连忙伸手扶了她一下。
“你好好骑马。”
“那薛郎答应了。”
“好吧。”
“太好了……”
杨齐宣就在薛白另一侧不远处,转头看向李季兰笑靥如花的样子,莫名有些吃味。
他其实也没想怎么样,但就是觉得分明是一个爱慕自己的女子,如何能与薛白走得这么近?是想离这边更近一点吗?
进了首阳山,前方的风景渐好,待走过山路,进入幽谷,更是山色怡人。
众人在小溪边稍歇,杨齐宣不由吟道:“寒露衰北阜,夕阳破东山。浩歌步榛樾,栖鸟随我还。”
这是宋之问的诗,他来之前准备好的。
可惜,此时吟出来,只有李十一娘拍掌附和,得意道:“真是好诗。”
杨齐宣知道妻子根本不懂诗,心中毫无成就感,斜眼向李季兰看去,却见她像没听到一般,正指着远处的寺庙问薛白那是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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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陆浑山庄的管事、仆役,或是被薛白收买了,或是换成了他的人,他已把陆浑山庄实际掌握在手中。这些宋家子弟虽然刚回来不久,不少人已察觉到异样。
今日薛白要来,他们抓紧时间就此事详谈过。
“府中管事换了人,佃户被改为编户,对我们说的话阳奉阴违……如此种种,可见这新来的县尉薛白必是要谋我等家业。”
在外为官的,显然是比宋勉之辈更有阅历。
这其中,宋若思官位最高,辈分也高,众人遂推他为首。
“七叔,你官位不低于薛白,又是此间主人,很多事该由你来问清楚,为阿翁讨个公道。”
宋若思却是愁眉苦脸,道:“可我如今才得知,家中竟真是私铸铜钱,这是大罪……”
“哪个高门大户不私铸铜钱?若是这样七叔就怕了,往后如何当一家之主?!”
众望所归,宋若思被架了上去,只好应下定会向薛白问出个公道。
待得知薛白到陆浑山庄了,他便领着兄弟侄子们前去相迎……远远的,一道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心念一动,摁捺情绪,向薛白见礼,他官位高,因此语气平淡。
“薛县尉来了。”
“宋御史节哀顺变。”
“我不孝。”宋若思道,“从长安赶回来时,阿爷已葬下。我连最后一面也未见到。我阿爷最重礼仪,不知下葬时场面如何?”
这是京官对薛白这地方小官的敲打。
“我没来,但听闻只有一口临时找来的薄棺。”薛白道。
宋若思愣住,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