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看看。”
薛白并不提审,因未必要释放韦会,干脆亲自到牢中看看。
“县尉请。”
魏昶故意不问跟在薛白身边的那对中年夫妻是谁。
其实他眼光极毒辣,只看衣着打扮就知道他们身份不凡,但在长安县任职,各路牛鬼蛇神遇到得多了,若是每个都问,事反而做不成了。
长安县牢便是那座传闻中的“虎牢”,乃是掘地而建,薛白曾经来过一次。
打开牢门,一路沿着石阶向下,两边昏暗的牢房中犯人都饿得躺在那哼哼唧唧,像一只只无力的蛆。
“韦会就在前面。”
“你们好胆,敢将圣人外甥关在这种地方。”
“县牢就这般大,只好让韦大夫将就些……”
火把往前一晃,牢中的一道人影落入了众人的视线。
他们都惊愣了一下。
“这……”
韦会正挂在那微微晃动。
“阿会?”王繇不可置信,喃喃着唤道:“你下来啊!”
薛白接过魏昶手中的火把,上前几步,凝视着牢房。
韦会是被腰带吊死的,腰带则是挂在牢顶的铁环内,那铁环大概是用来钩铁链以栓住要犯的。
牢中还有个床榻,看起来像是韦会踩着床榻,挂好了腰带,把自己吊死的。
但以薛白坐牢的经历而言,多数时候都是铺了茅草睡,何时还有过床榻?
不论如何,韦会死了,在薛白上任长安尉的第一天,就死在了长安县牢里。
薛白没有说话,耳畔却是一片混乱的呼声。
“阿会!你们杀了阿会,是你们杀了他。”
“拉住驸马,快,把韦大夫放下来。”
~~
殓尸房里灯光通明。
匆匆被喊起来的吏员铺开笔墨,下笔记录了死者的生平。
“韦会,正议大夫、茂王府司马,母定安公主。曾祖韦弘表,扬州大都督、魏国公;祖韦玄贞,太师、雍州牧、益州大都督、上洛郡王;父韦濯,卫尉少卿、驸马都尉……”
薛白端着烛火,俯身看向韦会的尸体。
他见过韦会。
那是在天宝六载,当时他与王忠嗣到教坊去选角,恰遇到王准在教坊寻欢,起了冲突,当时该是有个美貌张四娘让王忠嗣带走了,韦会因与张四娘有交情,与王准等人到御前状告他与王忠嗣。
薛白的印象其实已经不深了,努力地回忆着,最后想起来,那日从宫中出来,还看到了王准痛揍了韦会一顿。
王准也是一个近来处在风口浪尖的人物,薛白提前调回长安也与这场风浪有关。
回到眼前,韦会之死是因其人死性不改又招惹了乐工,自觉羞愧,上吊身亡吗?
薛白伸出手,用手指把韦会的眼皮挣开。
他看到了一个浑浊、黯淡的眼球,但其中似乎隐隐透着惊恐、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