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陆瞳,犹如望着在地狱中陡然降临的菩萨神女,目光甚至带一点虔诚,渴望对方能在这深不见底的长渊中为他指点一条明路。
“陆大夫,我该怎么做?”
陆瞳问:“吴有才,你想要公平吗?”
“想。”
“如果礼部的人真被买通,这么些年你屡次名落孙山其实是因科场舞弊,你愿意将其揭发,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愿意。”
“好。我告诉你怎么办。”
吴有才茫然看向她。
“下场前举告,无凭无据,官府的人多半会将你抓起来,甚至灭口。除非下场后。”
“下场后?”
“不错,下场后,所有考生都在舍内,若有替考者,连人带卷人赃并获。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人微言轻,狗官沆瀣一气,说不定会找个理由将你抓起来,待秋闱后放出去,证据也就没有了。”
“那不就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将事情闹大。”
吴有才一愣:“将事情闹大?”
“不错,”陆瞳语气轻松,“如果考场舍内出了人命,死了个把人,那就不是单单礼部能压得下来的小事。审刑院、昭狱司甚至兵马司都会出场,人越多,越不好大事化小,各方利益一掺杂,原本简单的事也会变得复杂。”
吴有才抓住她话中关键:“出人命是什么意思?”
陆瞳笑笑,没有回答。
天色更暗了,狂风在院子里呼啸,云层中电光乍隐乍现,暴雨快来了。
吴有才看着陆瞳。
女子单薄侧影笼在素白衫裙中,纤纤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方油纸包好的纸包。
她的声音也是温柔的,含着几分不动声色的蛊惑。
“那些主考官衣冠狗彘,扰乱官场,使得有才者反被无才之人凌压,若换做是我……”
吴有才喃喃:“若换做是你,会怎么样?”
她微微一笑,将手心的纸包放进吴有才手中,俯身凑近他耳畔,一字一顿地开口。
“当然是,杀了他。”
“轰隆——”一声。
惊雷滚过,一道闪电照亮幽暗灵堂,也照亮了她淡漠的眼。
院子里,大雨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