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典仪有?礼部办,有?宗庙看,用得着姜家?只有?女方这一边,才需要姜芜出面。毕竟姜夫人病逝,姜家总得有?一个能撑住场面的人。
如今看来,她们指望不上姜芜,只好忍着气帮衬,暗道姜太傅教女无?方。
而?手持一却扇、端坐于婚榻的姜循,已?然将两位妇人的抱怨听了个干净。
那被训斥的侍女不甘不愿地被玲珑扯走,默默退回姜循身边。身边照应的嬷嬷们出门?和侍女拿什么物件,姜循便漫然抬目,瞥了那侍女一眼。
侍女面孔稚嫩而?身量微高,眼珠灵活乱转。也就是今日?局面有?些乱,但凡有?人细看,便能发?现异常:这侍女非“女”,而?是男子?假扮。
更?确切地说,他?是被姜循关?了将近半年的苗疆少年。
少年终于被放出来,雀跃无?比。但他?一听姜循的计划,又是什么“蛊”啊之类的,便一阵后怕,连连摇头。他?因为多年前下的一个蛊,自觉不断被连累。他?弄不懂中原人在想什么,当然不肯再照做。
然而?姜循又威胁又哄,还?柔声?告诉他?:“只是些小玩意儿?。照我的话做,谁也不受损。我又没让你做什么坏事,你怕什么?但凡你帮我这一次,我就放你离开,不再拘着你了。”
昨夜前,姜循揉着他?乌发?,弯眸哄他?:“你跑出苗疆,不就是想摆脱你姐姐的控制吗?现在有?机会远走高飞了,你还?不开心?”
苗疆少年确实?单纯,也可能是被姜循美貌所迷。
一位温柔的、满嘴甜蜜话儿?的姐姐哄着他?,和他?自己的亲姐姐全然不同,这位新姐姐好听的话儿?不要钱一般。苗疆少年自然不知姜循的口齿功夫,他?昏昏然就被姜循说动,被姜循拉上贼船,被姜循扮作“侍女”,出现在了今日?姜循身边,充作姜循的陪嫁侍女。
此时此刻,苗疆少年紧张而?兴奋地压低声?音,和姜循咬耳朵:“姐姐,你说得没错。我刚才出门?数人头,那些老头子?,果然来了有?二十个!”
他?口中的老头子?,都是姜循设想中、有?可能出现在女方家中观礼的朝臣。
姜循唇角轻轻扬了下。
嫁衣繁盛,美人端庄,四面烛火红彤彤间,她一笑?之下,整个屋舍都因此而?明亮几?分。
苗疆少年看得呆住,听到姜循轻笑?嘱咐:“那么,你把我交给你的东西都用你那神奇的法子?种进去。我爹这边交给我——因为我爹只会和我近身。他?又一向谨慎,难免认出你。”
姜循没听到应声?,秋波流转,望向身边“侍女”。
少年面颊绯红,呆而?天真:“姐姐,你好坏。”
姜循朝他?一笑?,美目流波:“那你喜欢吗?”
她这样的佳人,平日?一颦一笑?都足以倾倒人,而?盛装婚服,于美人来说更?显辉煌。苗疆少年心中可惜起来,后悔自己当初为她种蛊。这么漂亮的姐姐,却要被他?害死了……
他?踟蹰茫然间,听到外面内宦尖声?:“良时到——”
苗疆少年连忙翻身躲后,他?仓促躲开间,余光见到那位儒雅的姜太傅进了屋,作为父母,来送自家女儿?出阁。
姜循的手轻轻挽在姜明潮手上。
与这世间所有?送女出嫁的父母不同,这对父女之间,不见一丝感慨与温情。姜太傅只目光在姜循面上停顿了一二,姜循朝他?笑?了一笑?。
她笑?容美丽,落在姜明潮眼中只见挑衅。
旁边妇人与女客们唏嘘。
她们远远看着,以为姜夫人早早过世,没有?看到女儿?出嫁的一幕,何其遗憾。而?这婚宴如此盛大?,姜太傅送女出阁,又何其不易。
姜明潮在礼官司仪的指示下,牵着姜循出阁。
鞭炮声?与礼乐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而?父女二人一径行至府门?门?阀与照壁间,都不曾见到有?何异常。
姜明潮有?些讶然,侧头望向姜循,低声?说着只有?二人才能听懂的话:“稀奇。你在今日?没有?做出安排?”
姜明潮抬目,朝四方屋檐望:“江鹭竟不来劫婚?”
姜循与他?相搭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一片喧哗中,姜循侧头望向姜明潮。她盯着姜明潮那双没太多情绪的眼睛,半晌轻笑?:“……看来爹知道了很多事。”
姜明潮淡然:“我知道的事,远比你以为的多。你的小儿?手段,在我眼中皆如嬉戏。若我不给你机会,你又岂有?走到今日?的可能?”
姜循微笑?。
她眼中的笑?一点点放大?,泛着泪光,含着雾气。
落在观礼众人眼中,执着父亲手走向府门?的姜家二娘子?,与其父是如此的其乐融融,又恋恋不舍。
姜循握着姜明潮的手倏地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