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广抱着药罐子,小伙计拿了勺和碗,从中滤出药渣子,盛出来一碗苦药。
“小海,剩下的药渣你也瞧瞧,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来。”郎中背身说道。
那叫小海的伙计放下药碗,伸手从药罐中拿出药渣放在手里一样样摊开。
“干姜、何乌、地黄、鹿茸”小海抬头,“师父,怎么全都大热的补料,下药这么猛,不怕这公子吃不消么?”
“就要吃不消才好,能将从前亏空的脾气全部倒逼出来,这才救得回来,你记着,寒症热症有时不可看表面脉相妄下诊断,症状看来这公子比如是寒症,可若是没诊出根本,针当寒症疗补,只会越医越虚。”师父教诲一串,小海听得一愣一愣,祁广则是完全不懂。
“差不多,来,你们俩扶他起来,喂药,一口气全都灌进去。”郎中吩咐小海和祁广站在两侧,将隋宁远裹着被子抱起来,祁广坐在床头,隋宁远便靠在他身上,眼睛不睁。
郎中不知从哪里摊开一排针灸用的细长银针,拿过隋宁远的手,扎住几个穴位,旋转逼近,说道:“喂药。”
小海手脚麻利,一手捏开隋宁远的嘴巴,另一手将药碗怼在唇边,扬手灌进去。
隋宁远迷糊之间正口干舌燥,无意识地动了动喉结,将那一碗药全部咽下去,漏出几滴在唇角,祁广拿手背小心替他擦去,又在自己裤子上随手抹了抹。
“好了,让他躺回去,等着就是,不出半炷香的功夫就能逼出体内所有郁症。”郎中似对自己医术无比自信,甩手起身走到远处桌边坐下,还倒了一杯茶,一切尽在掌握。
这关键时刻祁广怎么敢走,他守在隋宁远床边,望着他秀气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随着药效渐深,表情越来越痛苦。
祁广好似能跟隋宁远共感一般,自己身上也莫名一阵恶寒,苦痛无比,大掌拉着床罩,将那棉布捏出一团褶子。
隋宁远只想着:这折磨怎么还不结束啊。
他在烈日下走了许久,热热热热热,头脑中只剩下这么一行字,热热热热热,哪里都热,他恨不得双手扒开衣裳,扒开自己的皮,跳进那冰窟窿里降温。
可惜双手都被绑着,这点念头也做不到。
好不容易有人扶着他动了动,将他靠着肩膀拉起来,将一碗水喂给他,方才觉得胸肺的火气消下些许,结果也就过了短暂一会儿,那咽下去的东西好似火油一般,顺着食道一把火烧起来,烧得肝肠寸断,脾胃尽是。
太疼了。
里外一齐烧起来,一把大火燃个干净,隋宁远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闭双目都能瞧见烈火熊熊,将他浑身的理智烧个干净,他不管身上拴着多少条绳子,用了这辈子最大的气力使劲挣扎开,他要喝水,他要解热,他再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丹田出,一路倒逼,浊气从心肝脾肺慢慢向上攀爬,最后一口堵在嗓子口,隋宁远只要张嘴,好似就能喷出一团火来。
最后一线,那一团浊气冲破他的喉咙,隋宁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两个手腕被麻绳勒出一道血痕也不在乎,他盯着一脸忧虑正关切的祁广的脸,眼睛一闭。
噗嗤——
一口血从内里逼出来,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如红梅绽放。
祁广哪成想过居然会吐血,慌了手脚就上前扶住隋宁远,而那郎中却连声叫好,将手中茶杯撂在桌上,大喊:“再吐,再吐,吐得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