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椰莉弗靠墙坐着,身上光彩黯淡。以查靠着她对面的墙坐下,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他。“亚马安死了。”以查说。莫罗椰莉弗的瞳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以查知道剩下的半句“我杀的。”不用说了。他低头瞅着胸前的伤口。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远未痊愈。现在可以利用的生命能量太过于稀少。以查还是用“连接”把胸腔合上。被烧灼皲裂的皮肤无法复原,他依然感觉浑身剧痛。抬起头,莫罗椰莉弗依然还在盯着他看。“问吧。”以查向后一靠,闭目养神。他还是能感觉到银龙的目光,冰针一样。梦眼。他在想。如果他有足够的心情,又是她的同族,他未尝不会替她感觉到遗憾。这种突如其来的命运重担,落在任何个体身上显然都是有失偏颇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大概已经猜到。他的安排——巨人和巨灵接下来的脱轨行动,对巨龙的心理会是个沉重的打击。龙们很可能认为这是十足的背叛行为。一面愤怒,一面惶恐。但他们又无力阻止。无力阻止的时候,愤怒和惶恐将会蔓延。和他一起同行的莫罗椰莉弗,想必丧失了亚马安和博洛兹尔的信任——黑龙摩冬的态度虽说暧昧不清,但他也只能采取这样安抚式的决定:小小的惩罚莫罗椰莉弗一下,将她拘禁。至于自己……本就无信任之说,迎接他的自然只有纯粹的愤怒。升级了的愤怒。不只是反复怀疑的愤怒,反复受到欺辱的愤怒,还有对莫罗椰莉弗的叛变所延伸出来的——他可能是那个教唆者的愤怒。冲动的红龙亚马安为这种愤怒捐躯。到了这一步,不管摩冬心中所想到底为何,但表面上,为了考虑剩下的绿龙博洛兹尔的情绪,黑龙也要暂时限制住他的行动。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除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束手就擒。”莫罗椰莉弗终于开口,“你能杀掉销尽之形的红龙。那我们应该对你毫无威胁了。而且我知道,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为什么你会接受让摩冬把你关在这儿?”银龙的语气里带着别扭的嘲讽——像是她强迫自己加上去的,因为这并非她的天性。“还是说,你感到一丝惭愧,愧疚?”以查压了下嘴角。“别逗我笑了。我现在笑起来会扯得伤口痛。”“那你为什么自己把自己关到这地牢中?别说这是摩冬强迫的。他根本不会冒险强迫你……”“因为你。”出乎意料的是,莫罗椰莉弗半天没有反击。良久,发出了轻微的窸窣声。以查抬了抬眼。发现银龙大睁着眼睛,一颗一颗水晶样子的泪滴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下来。“你最好别哭。”他微微皱眉,“这是种过度消耗精神的行为。”莫罗椰莉弗咬紧嘴唇,但更多的眼泪有如决堤,从她的脸上不断跌落。以查突然发现她相比第一次见面时消瘦的厉害,几乎形销骨立。“不许哭!”他说。真是的。他正忙着恢复肉体,不想用任何一个法术,也不想使用“命令”。他刚说了什么来着?她为什么会哭?梦眼持续哭泣。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她抱着双腿,把头放在膝盖上,哀鸣不止。以查只得走到她身边。“莫罗椰莉弗·尼格法格。”他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抬起来,准备封锁她的泪腺。莫罗椰莉弗好像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身子一倾倒在他怀中。胸腹部,肩膀,一侧大臂的所有烧伤都开始尖叫起来。下一刻左手腕也开始尖叫——莫罗椰莉弗抓住了它。“莫罗椰莉弗……”以查短促地抽了一口凉气,但几乎是在下一刻,他感到肩膀上的灼痛消失了。他勉强转过头去看,只见银龙的眼泪落在了肩膀上——那上面的皮肤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治愈如初。又是一滴泪落在了右手背,那里的疼痛一瞬间也无影无踪。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用右手扶起莫罗椰莉弗的额头,在上面重重敲了一下。银龙神色一滞,像脱线的木偶向后栽去,以查抓着她靠墙。断梦之殇中,巨龙无法入睡,也无法昏厥,因此莫罗椰莉弗只是略微闭了闭眼,又很快睁眼看着他。还好她的眼泪总算止住了。情绪剥离术是塔粒粒奇的拿手好戏,但大生命师也强调过,这是配合蔓灵卷须结构才能使用的心灵突刺,勉强施法是没有用的。他也只是尝试一下。但看莫罗椰莉弗的样子,这个他放出的情绪剥离术应该是起了作用。“没事了?”以查问。莫罗椰莉弗直愣愣地望着他,然后微微仰起头,露出一个极度悲伤的表情。以查心叫不妙——不过身体既然已经恢复一点,他也没有停顿,立刻弹出连接细线,把银龙的泪腺封锁。原来自己使出的剥离术还是没用啊。他心中暗想。这边莫罗椰莉弗靠着墙,也不出声,身子微微颤抖,情绪显然和之前别无二致。以查瞟她一眼,捧住她脸,两只拇指抹掉剩下的泪水。莫罗椰莉弗睫毛不住颤抖,瑟缩着停下了没有眼泪的哭泣:“……做什么?”龙之泪是宝贵的结晶。不应该浪费。何况现在它对他有极大的好处。以查想了想,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把手上沾着的龙泪抹一点在手腕和脚腕上,停了一下,转言道:“我想问问你始祖梦的事情。”莫罗椰莉弗眼神僵直。损失了大量的能量结晶后,她更加神色疲倦,光芒晦涩,坐在那儿简直是一片苍白而木然的剪影。思考和出声现在对她来说似乎都要跨越极大的障碍。“它们叫创造三角……和迷乱之灯。”过了一会儿,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还有呢?”以查问。莫罗椰莉弗疲惫的面容浮现一丝迷茫,“没有了。”以查不怀疑她的回答。“我知道。”他想了一秒,调整了问法:“它们是现如今的两位。但你有没有听说过,传说,或者流言——不切实际的也行。始祖梦是否还有其他的可能?”莫罗椰莉弗的目光滑向地板,停了很久很久。“有。”她终于说道。“好像有这样的一首歌。”“还记得词吗?”“摇篮头顶的五颗星星,我们吟咏其中的两颗……我觉得……也许是你说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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