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风帘楼。
“李节帅请用。”
胡真捧起一杯清茶,双手递给李瑕。
李瑕接过,道:“胡妈妈太客气了,我在临安没多少朋友,你算一个。”
胡真低着头,恭敬应道:“奴家不敢当,奴家不过是风尘老鸨,李节帅却是达官贵胄。”
当年,李瑕初次到风帘楼时,还能与胡真谈笑几句。
如今不同了,从县尉到蜀帅,天差地别。
更大的差距在于,连风帘楼的东家,从关德到董宋臣,都已丢了圣心,还不如李瑕能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
胡真不懂这些,但能体会到她的东家也要巴结李节帅。
地位拉开太多,她已不可能在李瑕面前谈笑自若。
“哇,李县尉真了得,人家要是再年轻十多岁,不收钱也想和你好呢……请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种玩笑话不会再有了。
“既如此,我这个达官贵胄就问一句。”李瑕道:“当初我离开临安时,你说过亲手养大的孩子,会尽力对她好……人呢?”
胡真惶恐,慌忙便跪下来。
“李节帅莫怪,奴家开门做生意,有人来赎安安,势力又大,奴家实在没法拒绝。”
“贾似道将人带哪去了?”
“只知道不在临安。”胡真道:“奴家派人打听过,近两年半点消息都无,必已不在临安城。”
李瑕又问道:“你还在为董宋臣打听情报?”
“是……不过,如今这一行当,只有教坊与风帘楼还是东家产业。其余青楼、画舫、书铺、茶楼、酒肆,多有贾相公产业……”
李瑕默默听着,知道时隔三年再归朝,阎马丁当大势将尽,已远无当年气焰。
胡真跪了一会,小声问道:“李节帅想知道的,奴家都说了。关阁长已恭候多时,能否请节帅相见。”
“让关德过来吧。”
……
阁楼上,白面无须的关德不时扬起他的兰花指,语气又急又气。
“咱们为何混成这样?说来还不都怪李节帅……要不是贵妃娘娘为你谋这‘节帅’二字,失了圣眷,至于吗……”
“季惜惜也是良心被狗吃了,咱们教胡妈妈花了多少钱养她?入宫后连盂盆都是金子做的,如今到好。成了对家的人,恩将仇报……”
“李节帅,咱们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莫忘了,当时中伤贾似道的信是谁递的?没了咱们,你斗得过贾似道吗?呸……”
“眼下如何撑着?要不是凭阎贵妃多年养育瑞国公主的情份,咱和大官,早死八百回啦……”
“丁相?丁相还不得靠咱们帮他说话,但好教李节帅知晓,丁相若要完蛋,不拉着你一起死,他枉生了那张青色面皮……”
“总而言之,李节帅要咱们出力,总得想办法先救了阎贵妃……”
~~
风帘楼一间雅致香闺之中,有歌伎信手拨弦,开口唱起来。
“无谓两眉攒。风雨春寒。池塘小小水漫漫。只为柳花无一点,忘了临安……”
周震炎走进,听着这词,皱了皱眉,向歌伎道:“出去。”
“伏灵兄,怎了?”崔向青正听得认真,不免觉得扫兴。
“唱刘辰翁之词,毫无眼力。”周震炎轻呵一声,道:“这风帘楼是越来越不成了。”
崔向青不由诧异,暗想这般好去处,怎就不成了。
这话题聊不下去,他只好给周震炎倒了杯酒,随口问道:“伏灵兄出恭怎么去了这般久?”
“遇到一个故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