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惶恐。”
“不必惶恐。”赵昀目露赞许,道:“史俊上表称,你在汉中戍屯还有不足。譬如,只须先修褒惠渠,开垦出一批良田,招抚流民,以工偿其田租,再修柳边堰,如此循序渐进,可更吸引流民归乡,又可使汉中一年之钱谷分作五年花销……”
李瑕仔细听着,连连点头称是,受益匪浅。
汉中施政,他是初次治理那么大地方,手下文官又少,做得肯定算是很差的。
大方向没错,但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太多的问题。
之所以韩祈安每天拿着账册苦劝,就是因为李瑕不会调度。
“调度”二字讲究太细了,只说田亩,山阳与山阴处的地每年的产出就差得太多,如何分配让百姓满意都要理章程。
所有细节李瑕都要从头开始学,更惶提如别的文官一样,将一分钱掰做十分来做事。
赵昀于是捏着李瑕这把柄说了许久。
若只在文书上论政事,这位天子可谓是极知政。
“史俊大大小小罗列了大小七十余项你施政之错漏。”赵昀最后道:“但朕以为,你做的并非不好,不过是细处略有不当,失之于稚嫩。”
“臣愧对陛下重托。”
“不,你还年轻,朕对你是寄于重望啊,视你为宰执之材。这样吧……你既嫌在临安述职清闲。到太学去读读书,也不必入舍,自会有人教导你。”
“臣谢陛下隆恩。”
……
李瑕知道,这是吴潜的手笔。
史俊那样的忠正能臣,立场从来不难猜,一看就是吴潜说服不成,开始用计了。
至此,各方对他的态度已渐渐定下来了。
赵昀想将他留在临安荣养,只等江万里稳定川蜀;
赵与芮想杀他,随着立太子之事,杀心会愈演愈烈;
贾似道想用他,让他做为一把刀子,割除大宋积弊;
吴潜想让他潜下去避一避,读书,重塑对社稷之忠诚。
就没一个人想让他重归川蜀。
但无妨,今夜这番对答,已消解了官家的一部分戒心……毕竟他李瑕是想留在临安。
再筹划一番,就差最后几步了。
李瑕于是转头瞥了瞥坐在那的阎容。
阎容一直没开口说话,但她似乎一直在看着李瑕。
因此,他目光一落过来,她便发现了。
她低头,捧起金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手指轻轻拨动着金杯。
那金杯被转过来,显出一点胭脂。
连这胭脂,也带着妖冶之感,它被轻轻晃了晃,指向了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