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峡谷道路才显了出来,已有一队骑兵策马踏过土石,穿越这个阴山隘口。
有尸体就埋葬在那些土石之下,有元军的,也有唐军的,往往是还相互纠缠着。透过他们扭曲的表情可以想像到是激战之时唐军士卒把想要追过峡谷的元军士卒紧紧抱住,之后上方的山石炸塌下来,将他们一起埋葬。
血迹已经与沙尘粘在一起被风干,并不显得血腥,倒有种苍茫与悲凉。
一共五百余骑过了隘口,更多的元军兵马则还驻扎在峡谷这边。
张弘范登上鸡鹿塞的高处,极目远眺。
他只能看到那蜿蜒通向漠北的峡谷,在山脉间成了一条线,更西北方向,连线也看不到了,只有阴山山脉巍峨耸立。
“张弘范!”
史杠策马而来,在鸡鹿塞上翻身下马,人还未到,已喝问道:“李瑕呢?!”
“追丢了。”张弘范毫不避讳地答道,同时伸手指向了远处的阴山。
“追丢了?这就是你九拔都对陛下的回报?”
“我们的对手是李瑕。”张弘范在风中大声说道,仿佛没有察觉史杠话语里的敌意,用认真而真诚的语气又道:“这是一个十年间从一介囚徒登上帝位的人,我们不知他为何能做到,但他必有不同于常人之处。对付这样的敌人,不能想着轻而易举就成功。史三郎,你该要耐心些。”
“张九郎,你的借口太多了。”
张弘范像是把史杠当成了朋友,又道:“最近我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张弘道与我说他在亳州追杀李瑕之事,确实太累了,若无强大意志,很容易被李瑕拖垮。这是我的好言提醒,你要冷静、坚决、强大,才能与李瑕为敌。”
“废话少说。”史杠道:“说你是怎么被李瑕甩脱的。”
“他突然掉头偷袭鸡鹿塞,直接穿过了阴山,又留下一支兵力断后,守了八日,最后炸山封路。”
“为何还不追?!”
“看到这地势了吗?”张弘范抬手一指,反问道:“知道汪良臣是如何死的吗?祁山道被李瑕埋伏。我考虑过李瑕是否就埋伏在峡谷之中,准备埋伏我。”
“你太胆小了。”
“我不必与你解释,我是都元帅,你不过一千户。转告史元帅便是,同时让他派兵从高阙隘口绕过阴山,搜寻李瑕所部。”
史杠听了极为不悦,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但确实官位远不及张弘范,遂冷冷道:“你再是都元帅,还指挥不了我父亲。他不会绕过什么阴山追在李瑕后面跑,他已奉陛下之命率军返回大营了。”
张弘范心中稍有些诧异,脸上却是不显。
他故作不信,道:“是吗?陛下命虎阑箕元帅先攻打兴庆府,命我继续追击李瑕,并无撤兵之意。史帅莫非是怕又败一场?”
史杠睥睨了他一眼,不愿回答。
张弘范却已经猜到了,沉吟道:“他们推测李瑕是想偷袭陛下大营?”
这本就是史杠今日奉命过来要告诉张弘范的消息,既然被猜出来了,倒免了他开口,只是冷笑一声。
张弘范不再开口,低头看向了地图,把几股蒙军的位置标注上去。
虎阑箕在攻兴庆府、史天泽在大营守株待兔、只有他这一路兵马已被李瑕甩脱……如此一来,李瑕已可在阴山那边通行无阻。
当然,唐军没有辎重,要不了多久就会饿死。
而且安西王的大军就要从西域归来了。
想到这里,张弘范一愣,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李瑕可以抢夺安西王的辎重?不会吧,除非他疯了,但……
灵光一闪之后,一个战略分析即将形成。
有些不信,有些惊讶,隐隐还有些敬佩,就在他正要顺着这点灵光深思下去之时,塞下有信马奔了过来。
这次不知是谁的运气不好,那信使禀道:“发现唐军的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