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被淹没了。所有的盆都飘在了房顶上。”黎芙走进来,把足尖上的水珠甩掉。
“也许是洪水,也许是整座‘叶’的下水道堵了。”
她并非在自言自语,不过也约等于是——听到消息的对象完全没有反应。那是一头坐在巨大金盘中的狮鹫,蔫乎乎的,胡子尖点在地上。
“地下室的东西已经全泡汤了。连同你的那些小收藏。”他们互相之间看也不看。黎芙边自顾自说着,边踢起一片地板,开始挖出一些泥土,拧干,放在一个发亮的包袱里。“我们得搬走。”
狮鹫叹了口气,声音微乎其微。黎芙飞快收拾好包袱——裙摆微微一动,包袱就被藏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她袅袅婷婷地飘到金盘下面。叉腰望着那两条雪白的胡子。“马上就走。你没有想发表的意见?”
瓦布拉没抬眼皮。过了一会儿才吐出小小的气流: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蠢材。哪里都是一样的。”
“这里很快就会被淹没。大约五分钟之内。”黎芙说。指了指屋外不详的天光。语气倒像是时间还剩下五百年似的。冷静自若。“五分钟,洪水就会蔓延到‘尖’。”她做了一个表示“没顶之灾”的手势。“你没有行李要收拾了吧?我们到‘弧’去住一阵。一个夏天。或者十个世纪。”
“我不去。”
“洪水来了。你有飞船或者能分开水面吗?不行的话就和我到‘弧’去。”
“我会飘。”
“就像鸭子那样?像鸭子那样浮在水上——”黎芙用两只细足模仿着鸭子摆腿的动作。这几乎是对狮鹫最大的一种侮辱。但瓦布拉只是慢慢腾腾哼了一声。“随便你。我能自己管好自己。在洪水中我不会沉没。”
“你能自己管好自己。在洪水中你不会沉没。”黎芙学了一遍他的语气。“那别的呢?‘尖’会被摧毁。整个‘叶’的城市都会被摧毁。可能连‘果’也不能幸免。一颗豆子都不会剩下。你打算把自己饿死?还是冻死?”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拨弄一下金盘下面挂着的一圈环状食槽。狮鹫头部周围大约十度角度的食物消失了,剩下的部分纹丝未动,原本粉末状的东西结成了一大块,硬邦邦的戳不动。“现在还有三分钟,我给你两分钟时间,先表演一下怎么吃到屁股下面的东西吧。”
“愚蠢。”瓦布拉这次回答的倒很快,也相当套路。
黎芙把两只细长的手臂抱在一起,歪过头。“还是表演下上厕所好了。清理粪便。换水。丢掉那些杂羽……哦。你表演不了。因为平时那些都是我做的。”
“那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瓦布拉深深地摇头叹气。“吃的。喝的。拉的。表演……”
“一切都是虚无。除了你的那些小玩偶。今天还是没有新词儿吗?”
“一切都是虚无。我们在虚伪的万象之中。我的宝贝们则是精神上的慰藉。不然的话……”
瓦布拉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显然,这些话语让他自己都觉得无趣。
“知道了。还有一分钟时间。”黎芙转头望了望门外。“我再重申一下决定吧。我们要搬去‘弧’,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都说过了。蠢材。我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