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两个极其明显的原因。你知道我没有骗人。”一梅兹毫无表情,把所有可能带来一丝有趣的氛围化解在萌芽阶段。“反倒是他们之间正在互相欺骗。或者,如果你不认为那是欺骗——他们正在依据自己获得的真相来驳斥他者所获得的真相。这和欺骗的概念非常接近。”
“很接近。我们一般把它称为‘实话实说’。”
以查戴上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引起一阵嗡嗡的笑声。能量纹中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小小监狱方舟内的几位乘客的对话已经升级为一团半径不小的争吵,相当热闹。
“这相当正常。”他说。“在你初始的计算应当包括了这样元素:他们对世界的边界有自己的看法。对‘世界’‘边界’‘恐高症’‘青蛙’‘果汁’都各自有各自的看法。尤其是‘果汁’。”恶魔经过谨慎地考虑,做出选择,“如果你不把这些区别加入计算中,那获得的结果会相当糟糕。”
“包括。必要的元素我不会遗漏。”
一梅兹简短答道。让算桌缓缓接近。“但由此产生的影响在我的预计外:链接点互相削弱,以至于计算好的过程无法进行。”骷髅法师洒出一把算纸,让它们附在画面里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人头顶,展现出他们各自头脑中对万象森林的认识——哪怕仅仅从粗略的外形来判断,他们的争吵都只能算是刚刚开始而已。
“在原本的计算中,这些认识被认为不具备足够的相关关系。连接点们会专心解决眼前的危机,迅速赶到我们这里。而在此之后,我们就可以接手这些认识。从而在产生问题之前消灭它们。”
“原本。”
“理应。”
“消灭认识?还是消灭他们?”以查慢吞吞地抬了一下眼镜。这个动作逗得小苍蝇捧腹大笑,直接“吧嗒”掉到地上滚来滚去。原初奥数法师不为所动,脸色保持难看。
“消灭冗余。”一梅兹脸色难看地说。“比如我们当前的谈话。”他切断话题,重新摊开算纸:
“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显然,在某些自由意志的处理中,足以影响自身和母地存亡的大危机也没有赢过一场微不足道的争论重要。他们现在已经沉溺于证明自己的真相比他者更真之中,完全忘记了应该做什么——比如说,到我们这里来。”
“微不足道,但近在眼前。”
“我会吸取这种经验:他们不会吸取任何经验。”原初奥数法师的声音冷若冰霜。
以查若有所思地滚动毛线球。毛线球的体积和之前没有太大差别,结构却截然不同了,它现在看着很像一只增生了的多头蘑菇。一梅兹的算桌低空从旁边擦过,把毛线球抄走。几张算纸立刻覆盖过来,形成一个大小和形状相同的模型。
一梅兹把笔插在纸蘑菇模上,让它沿着计划好的模式开始算。
“正在为失败做准备。我建议你尽快开始考虑下一步。”
他交叉那些干巴巴的手指。“也就是。另一步。”
以查接住掉下来的毛线球。它变得有点黏了。代表连接点之间的活动进入了白热化。恶魔眯起眼睛,让能量纹中的画面拉远:
小小的监狱停止前进,在洪水中打着转。它的内部正在经历一场控制权争夺。显然不论里面的倒霉蛋们曾经达成了过什么成就,经过几段奇妙的心灵与心灵的积极互动之后都荡然无存了。
恶魔看够了。仰起头,正好看到一梅兹下巴上的骨头。
“数数高手。你对‘果汁’有什么看法?”
“你不是真想问这个问题。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你只是想发表相应的意见。你可以直接发表。”
“我先得知道——什么笑话能让你觉得好笑?”
“详略得当的。符合三段论的。角色有弧光。结尾有反转。出乎预料。双关。讽刺和影射的。催发快乐或者疯狂或者感动或者其他的任何黑体液产物的。都不能。”
“那我没什么意见想要发表了。”
“具有一定道理。或许少说话,多算数,的确会对我们的进程有益。”一梅兹漠不关心地拿起算好的纸模,开始编译。小苍蝇这会儿回到了以查的耳朵边,惊奇不已。“亲爱的嗡。你怎么还能忍住不把这家伙杀掉?”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