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听过各种各样的称呼:亡灵。死灵。回生者。僵尸。在一些文化中,它们被讽刺性地叫做活尸和幽魂,在另一些文化中,它们被认为是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的存在,难以被评论和理解。不论如何,在任何文化中,它们平均下来,受生者欢迎的程度都相当有限。能量学者们将它们使用的力量和它们本身,以及造成它们的某些特别来源都划归在一个单独的领域,以表示他们的特殊性。
这就是死亡之领域。而这些生物就是死亡之物。
对大部分生者而言,这些违反了生之定律,在死后仍然能够违反生命规律行动的死物的出现往往能顺利引起恐慌和厌恶。对未知的抵触自然是造成这种情况的重要原因之一:大部分生物均未死过(或者说,更准确的,均没有保留对死亡的第一手经验),因此他们谨慎处理对死亡的态度。另一方面,则是单循环生者的自我选择中,本就包含了对死亡恐惧个体的筛选——即‘利’‘害’的形成和自我修正。这种恐慌和厌恶,以及因此而带来的回避和攻击性,以及延伸的谣传和一系列威胁论全部都无可厚非。统统值得理解和尊重。
但从死者的角度,事情却并非完全处于对立面。
我们首先要意识到的是,死灵具有生者所不具备的理论和知识优势——相当一部分的死者曾经是生者。想要一名生者去理解死灵的想法是相当困难的,反之则轻而易举。另外有一部分死者经历过多次死亡。
很容易想到它所带来的结果:许多突出的死者个体已经对死亡的物理流程和抽象化的活动有了足够程度的了解。这使得他们对生者的看法变得非常复杂,并没有向相反的极端一路冲去。
有些亡灵出于朴素的论点,对生者的一切行为都持包容态度(更有经验,更文明的个体应当包容经验更少,更野蛮的个体,难道不是这样吗),有些亡灵则走的更远些——他们宅心仁厚,愿意直接去帮助生者。
自然,其中也不乏不打算多管闲事的安息之徒,和充分意识到自己的优越性傲慢之徒,以及一定会存在的——怀有某种实用主义心态,想要利用这种优越性有所作为,实现欺凌,压迫,权力集中的个体。在任何时候,死者中都存在这些不同思维和其衍生变体的角力。
(当然,在现实中成书附近我们所观察到的,相当一段时期内,平等主义和它的变体占据了上风,但时时刻刻都别忘了。死者的‘平等’和生者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不过不论怎样,大部分区别的源头都在于对待死亡的经验差别和因此引申而来的态度差别。‘死’和‘生’的差别反而在其中被淡化了。从有史记载的第一种文字出现以来,研究死亡之术的生者就络绎不绝(当然,这些家伙也一样受到了不欢迎的对待)。而持有和生时接近观点的死者也同样,不曾在漫长的凋死之历史中消失过……”
——《死之书·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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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们可能是好意。”
以查把眼睛从云层的狭缝中挪开,舒舒服服地靠在一团又软又黏的膨胀物上(他直觉感到只要不去深究它是什么,就不会受到它的伤害,一般来说他不会这么做,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在一部分死灵的眼中,‘杀死’只是一种温和地拉成员入伙的办法。从某种角度看这是一种帮助。我们有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全部都取决于个体对死亡的态度如何。”
“您曾经通过许多事例向我们阐明过,在您的词汇库中‘好’意味着‘讨厌’。”两个半个办事员思考了有一阵了,正出于短暂的休息间隙中。其中半个迅速回了话——不过她们的手还握在一起,像准备凭空孵出什么。“或者您的意思是,您改变了想法吗?”
“我们经过自主思考,赞成您改变想法。”另外半个办事员快速接道。“如果您自己同意被他们杀死,那我们没有权限干涉您的选择。我们只能支持您。从而对您存活的安全保护工作也就此不存在了。通过工作本身被消灭造成的工作解除是可以接受的。终点事务所认可这种完成工作的方式。”
“我确定一下。”以查眨了眨眼睛。“你们是叫我主动去死?因为你们想不到该怎么保护我的安全,所以让我主动死掉算了?”
“如果您主动的话。可以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重大难题。老板。其实我们刚才也正好想到这一点。”第一个办事员相当诚恳地道——几乎可以被称作“好言相劝”了。“从各种角度来评估,这的确是一个可行办法。操作便捷,而且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我再确定一下。这是你们经过了四个小时自主思考的最新成果,对么?”
“是的。”另外半个办事员道。“目前我们经过思考发现,我们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们不如直接解决问题的来源。按照我们的估计,还有两小时他们就会发现您了。这时候是个不错的时机。”
“我很感动。真的。”以查说。两个半个办事员有极大可能并不理解“感动”的意思。所以他这么说是真心这么认为。“你们竟然能自己领悟到这么地道的恶魔手段。
让我想一下。”他呲牙笑了。“如果我不同意。你们再自主思考一阵,能不能认识到,我的‘主动’也不是必须要清除的障碍呢?就算我不主动死掉。你们也可以让我死掉。那么你们的安保工作也可以解除。那不是一样可以得到相同的结果吗?”
两个半个办事员茫然地望着他,停了好一会儿。
“您说的对。嗯。老板。”其中半个犹豫地道。显然她们的思维运行的状况并没有那么理想。
“我能提一个问题吗?老板?”另外半个办事员也犹豫地开口了。“您是让我们主动杀死您吗?”
“如果你们‘主动’。我还怎么‘让’呢?”
两个半个办事员睁着空洞的眼睛。两只手握的更紧了。
“那么………………”她们犹犹疑疑地道。
“嗨!各位先生。我在这儿!”以查伸出云层的缝隙,向外招手。“我听说,好像你们一直在找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