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冲进厕所,路明非感觉自己脑子里嗡嗡响,他站在卫生间的洗手台前拧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地蓄在池子里,水花溅到他扶住白瓷的手面上冰凉如针,镜子里的他低着头头湿漉漉乱糟糟的人,整个身上也是湿哒哒的显得有些像走丢了的一只呆鸭子。
隔音的卫生间中水流声在耳边作响,路明非的思绪也像是顺着水花落进了蓄水的水池中不断地泛起涟漪,气泡升腾而上又炸裂开来,每一次炸裂都在诞生不同的想法。
卡塞尔学院、怪人、程怀周、血统、药剂以及林年。
避无可避的路明非想到了那个上一次见面还是暑假时的男孩了卡塞尔学院,不会错的,就是卡塞尔学院,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是那样的地方?程怀周的话还一直在他耳边徘徊执行部正式专员血统怪物
大雨里黑衣男人与程怀周对垒的那一幕简直摧毁了他的三观,然而这还不够,对方还要进一步地将地上碎裂的三观碎片继续剁碎碾压成齑粉让他喝下去。
路明非很想现在就打上那么一个电话给遥远海的那边的男孩问询他一些事实,但很可惜他没有手机大概也打不起远洋电话,真相和疑惑不断地冲刷着他,让他不知道是相信还是抗拒。
如果是相信的话作为卡塞尔学院编外小组成员的程怀周是一个眼睛可以变成金色的怪物,那么能入学学院本部的林年岂不是就是更大的怪物了?
这么想来以前林年似乎表现得也的确够异常的了,打群架永远没输过,智商和记忆力远常人,最后离开仕兰中学时也是神神秘秘的,直接说走就走跟他的姐姐一起放弃了居住了数年的出租屋奔赴了一个未知的新生活。
细思极恐路明非越想程怀周的话就越觉得合理,每一个细节似乎都在跟程怀周的话对上号,越是这样他就越害怕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伸手放进水槽里的水,冰冷的触感把他带回了现实,卫生间这边的隔音很好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唯有厕所内的一个通风口风扇一直转,外面笼罩整个世界的细密雨声隐隐传入。
许久后路明非抬起了头深吸了口气,看向了镜子里,“卡塞尔学院是怎么样的地方关你屁事啊林年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会暴起把你吃了吗?”
对啊,就是这么个道理,林年眼睛能不能像程怀周一样光关他屁事?林年能不能一下撞断一棵大榕树(他其实一直觉得林年可以)也关他屁事?林年牛逼起来他还有好处的,谁不希望有个人哥们儿罩着自己,就他跟林年的关系铁得比淳咖啡里打折买一送一的拿铁还要铁,说不定以后有什么好处还会带着自己一些。
不过只是可怜了小天女了,他并不觉得苏晓樯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内情,完全就是被恋爱脑控制住了才会一股脑奔着出国上大学去的,以后他大概也得从旁侧击一下告诉她一些实情,或者跟林年商量一下让他自己解决自己的妞儿什么的
越是这么想路明非就越冷静了,原本因为枪杀案、怪物、现实信息扰乱的思维开始慢慢理清每一件事情了,感觉如果他自带属性面板的话,负面buff的“‘恐慌’”已经渐渐移除了现在正在被“冷静”代替。
“我害怕只是害怕世界上真的有神神鬼鬼的东西,我害怕我不知道的那些玩意儿,但我以前这么多年都没碰到,这次以后注意一点照样碰不到,程怀周是什么人根本不关我的事,现在走出去等程怀周说的人来了,老老实实做个笔录什么的就直接回家哦不,是送雯雯回家后再回家。”路明非拿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冷水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低头准备把快要蓄满的水槽里的水放空,这时他又忽然看见水槽上的水漂浮着头和不知名的渣滓,一股恶心之风硬生生刹住了他的冷静,匆匆把水槽里的水放空又重新洗了一遍手。
整理完自己后,他深吸了口气扯了张卫生纸擦手走向卫生间的大门,他做好决定了,出门之后一切照常态处理,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露怯了,谁小时候没试想过某一天世界末日自己在自己的女神面前大显神威?
虽然今天大显神威的不是他,但好歹程怀周也不是他的竞争对象什么的,听对方的话来说人老婆孩子都有了那么他现在就该做到最好,拿出男子汉的风采安慰陈雯雯,人家还是被自己拖下水的,于情于理他都该负责到底什么的。
路明非拉开了卫生间的大门准备往外走,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背后的镜子里显示的居然不是他的背影,而是一个身着晚礼服的半大的男孩,在镜子里他静静地注视着离去的路明非,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声叹息了。
一只脚踏出门外的路明非像是听见了什么,回头去看,除了洗手台前幽黄的灯光外什么也没看见,镜子里他一脸茫然头乱糟糟的哦,他还没整理头呢。
在随手顺了顺一头黑色的杂毛后,路明非才关上了门离开了卫生间。
路明非一路走向他们座位的地方,整理好思路和语句,在走到差不多位置的时候抬手就开口准备说道,“我想清楚了,程先生,我和我的同学”
路明非的脚步站住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卡住了,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石化的雕像。
血,到处都是血,座位上、地上、全都是刺鼻的鲜血以及沾血的碎玻璃。
靠窗的玻璃碎掉了,大雨从外面飘飞进来落在桌上,湿冷的空气一股又一股地吹在呆呆站在原地的路明非身上。
在他的脚前地上是两杯被打翻的淳冰乐,黑咖啡的杯子碎在了脚边被人为地践踏成了渣滓,桌上,混合着鲜血的玻璃碎片洒满了桌子和地下,昭示着在路明非离开的这短短几分钟内生了怎样恐怖的事情。
人呢?人呢?
路明非僵硬地张望四周,整个淳咖啡静得像死了一样,看不见任何人影,前台的服务员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灯牌不断地闪烁着,贯穿整个空间的圣诞树静静地亮着光,上面的礼物卡片被破掉的玻璃外吹进的冷风吹得轻轻摇曳。
在他离开的时候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在卫生间里什么都没听见?如果听见的话第一时间就可以出来了或许也不是。
路明非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停顿住了,因为在桌上留着一个东西进入了他的视线,那是一把大口径的麦林手枪,就静静地放在那里哦,不止是手枪还有一只麻花般的手臂,是的,整根手臂,甚至上面还套着衬衣的袖口,尽头露出的烂肉和白花花的骨茬刺眼无比。
看清那根毫不陌生的手臂的瞬间路明非下意识猛吸了口气,胸腔鼓起,巨量的血腥味又让他呕吐欲望急上涨,他向后退然后止住脚步弯腰呕吐,最后吐干净胃里的所有东西后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德像纸。
这时候他该尖叫,他该逃跑,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出来因为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爆炸了。
陈雯雯呢?陈雯雯人呢?为什么不见了?程怀周呢?程怀周人呢?他那么厉害都能打赢那个怪物,为什么他也消失不见了还留下了一根手臂?
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两人究竟遇上什么了?
越是呼吸急促,血腥味就越是刺鼻,呕吐欲望就像海潮一样不断冲到喉咙又退去,路明非
深处手有些颤抖地摸到那把麦林手枪上,在试图把枪抽出来的时候,握住枪的那只手依旧有力地死死地卡住了枪柄,这让路明非更加瘆恐惧了。
虽然他不知道在他离开这里时店里生了什么,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强如宰杀了怪物的程怀周在事情生的瞬间居然连腰间的枪都来不及拔出,手臂就硬生生被扯断了,地上、桌上的鲜血也全是那个男人身体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