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么干不是个事儿,你这瞎找怎么可能找得到人?
她说她是从孤儿院那边慢慢找过来的,如果找得仔细应该是能找到的。
我当时就不明白这女孩是聪明还是蠢了,说她蠢她能几次都在孤儿院的看管下逃出来,要说她聪明她真的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大,就这城南一片区能有多少家住户多少个人吗?
我做过人口普查我是知道的,光他妈这一小个扇区就他妈一百多万个人,你想从这几百多万甚至千万个人里找到你弟弟,你做梦吧?
我心思浮躁,强行定了定神说,你弟弟什么外貌特征,你告诉我,我明天给你贴寻人启事去。
我原本是打算这么敷衍的,想把她带回去,但没想到她还真就眼前一亮低声认真地说,“我的弟弟很可爱,世界第一可爱。”
我承认我被噎住了,这种外貌特征跟她在笔记本上画的火柴人没什么区别好吧?可爱?老黄还时不时拿着他女儿满月的照片跟我吹嘘她女儿世界第一可爱的!你信不信按你这么描述寻人启事贴满整座城市你都找不到你弟弟?
我耐着性子说,你好好给我讲一讲你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又是怎么现的,我就不跟你扯为什么孤儿院里都说没你弟弟这号人了,现在我信你有个弟弟好吧?但你起码得告诉我他失踪的详细特征,不然换福尔摩斯来都没法给你把弟弟找回来。
小女孩看着我愣神了一会儿,说叔叔你愿意帮我找弟弟吗?
我当时怔住了,扭头开很想点一根烟,但该死的总是在这种时候我的烟盒总是空的。
我真的很想说妹啊,不是叔叔不帮你,你知道这座城市有多少个人吗?这个世界有多少个人吗?就算你找完了这座城市的几百万、几千万个人,如果还是没找到怎么办?你的“弟弟”按你的话来讲可是失踪一天了,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可是够他被人拐卖到三四个省以外了,而且我们还是沿海城市,说不定他被丢上人蛇船送去太平洋的另一边了也说不一定呢,这你要我怎么帮你找?
但想了想我还是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屁话这女孩能往几十万人里扎去找她的弟弟,放大个几百万几千万又有什么意义?都是数字而已,几十万个记忆没什么区别,只在于她想不想去找,会不会放弃,我下午浑浑噩噩在这座城市遛弯的场景,那个时候她估计已经跑了七八个街区了吧?
白天这座城市那么大,我和她都在迷宫一样的路上闯着,只是她有目标,我没有,瞎几把转一下午还搭进去一顿肯德基这么一想我好像他妈的迷路了二十五年,结果还不如一个屁大的小女孩意志坚定?
我苦笑,叹了口气,扭头看着街灯嘟哝说,“你能不能就当做了个梦把这件事忘记了啊”
旁边的女孩没说话,我沉默了三秒,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真他妈的操了,我怎么会说出这种不是人的话。
街边的卷帘门前,我站起身来说,“我愿意帮你找弟弟,我为什么不愿意,我太愿意了!不然为什么晚上这个点我打着雨伞陪你在街边一起当落汤鸡?我为了你弟弟工作证都被扣了,说不定真把你弟弟找回来了我还能追封一个三等功转正呢!”
我的起身的动作很大,说完这句话后忽然现身边的小女孩不吭声了,我以为我吓到她了挠头想解释说今天叔叔的确有些烦躁,但不关你的事情可我话还没有说出口,扭头的一幕却让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个小女孩正抬头看着我,苍白的脸颊在傍晚温黄的灯光下显得很娇弱憔悴,嘴唇都有些乌紫,但这一切都不是我所关注的,吸引我视线的是她的眼睛。
我誓那不是我的错觉,或者路灯的光影什么的这个小女孩的眼睛在光,眼底下像是有金色的曼陀罗在旋转,比那什么世面上最新的美瞳漂亮、高级多了!
她小声说,“叔叔,你真的原意帮我吗?你白天还觉得我是个骗子。”
我当时脑袋有点懵,那小女孩的眼睛像是万花筒一样把我的视线死死拽了进去,我只是下意识地就回答她了,我说,“那此一时吧非彼一时,你找那么辛苦如果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你,那你是不是委实有些太惨了一些我这人就是看不得别人惨,所以我相信你,还有你的弟弟。”
—
就在我这么答应的下一刻,我觉得有一扇门向我打开了。
那扇门是不存在的,不是铁门也不是我们背后商铺关掉的卷帘门那扇门是构筑在我的脑海中的,它藏了整整二十五年,在我答应这个小女孩要把她找到她的弟弟的时候,承诺就像一把钥匙用力地怼进了门锁里,将那锈迹斑斑本该一生都没有机会敞开的大门狠狠给捅开了!
在大门之后,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我的脑海中冲了出来,像是一个“球”飞快地向我的四面八方的大雨中扩散而去,一张三维的地图开始在我眼前生成,那“球”所触碰到的一切东西都被反弹折射呈现在了我的眼中,一张庞大、清晰的地图开始在我的眼中生成!
而在那球的最中心,大雨的街头我跟那个小女孩依旧大眼瞪小眼着不知何时我的那双没什么光泽的黑褐色死鱼眼里,也被点燃了同样的光芒。
而在很久以后我也知道了,当时我的感觉并非是虚妄的,在那时的确有一扇门打开了,也的确有未知的力量从我的身体里迸了出来。
按照这股力量的拥有者们的说法来讲,我在大雨的街头经历了一次灵视,也就是那一个瞬间起,我的阔别二十五年已久的“血统”被开启了,从而引的是前所未有,我最为强烈的一次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