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坐。”薛白道,“国事为重,不必有太多讲究。”
这次来的是新晋的宰相李岘。
论辈份,李岘长一辈,而薛白说不讲究,那也就不讲究这辈份了。
薛白在许多事上都不讲究辈份。
“臣久归朝,今得殿下拔擢,必当鞠躬尽瘁。”
李岘先是执了一礼,方才坐下,腰挺得直板板,只沾了一点椅子。
这是个年富力强,作风强干之人。
“请你来,两桩事。”薛白道:“一则,我意在削各地节度使之权,方法已有成例,如此前河南道之改制,将其权职一分为四,后寻机将权力下放各个州县,然各地情况不同,削藩事大,需有强项令……”
李岘听得很认真。
他是宗室,且性格强势,确是主持此事最适合的人选。
薛白又强调不希望因为削藩而闹出乱子,或是影响了边防,那就需要李岘做长期的准备,探查好各个藩镇的详情,每个节度使的心思,以及其麾下将领哪些忠心可用,哪些心怀悖逆。
两人谈着这些,一旁桌案上的沙漏也在一点点地往下漏沙,渐渐漏到了底。
殿内没有宫人在侍候,薛白瞥了沙漏一眼,亲自将它翻了过来。
待他们终于初步谈成了削藩之事,沙漏已翻了五遍。
相比于杜五郎,薛白对待李岘的重视程度显然大不相同。
而削藩之事谈罢,还有第二桩事要谈。
“其二,是京兆尹的人选,此前的京兆尹是窦文扬所选的庸人,永王之乱时便逃得不知去向了,如今长安诸事由颜公暂时代管,你可有举荐?”
京兆尹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职守,关系京城安定,薛白必然该用一个心腹,因此李岘没想到他竟会问自己,不由大为讶然,连忙答应会仔细斟酌。
是否能选到适合的人先不提,薛白这一问,有个立竿见影的效果,就是瞬间拉近了与李岘之间的关系。
李岘感受到了薛白的信任,眼神顿时就不同了。
一旁的沙漏又漏尽了,这次薛白没有将它再转过来,而是开口说了几句公事之外的话。
“我年轻识浅,骤登高位。朝中各种说法都有,或怀疑我身份,或质疑我的忠心,更有甚者,以一些子虚乌有、骇人听闻之谣言诽谤于我。但我对大唐的忠心,天地可鉴。”
李岘听了,便知该自己表达了,道:“殿下的身份,旁人或有疑虑,但我可以确定。”
当年在河东,正是李岘从杨光?口中打探到薛白的身份及其谋篡之心。
在那时皇孙可并非前途似锦,而是死罪,何况当时还不是薛白主动认领,因此,李岘从一开始就不质疑薛白的身份。
从一个宗室的角度来看,既然薛白正是李唐皇室后裔,那是否谋篡也就不重要了,他巴不得有一个能振兴社稷的宗室子弟来继位。
今日薛白对他信任,也反过来增强了他对薛白的信任。
至少现在,李岘的立场是倾向于薛白这边。
杜五郎领了差事,一点都没有逞能,出了宫便去找杜妗,打算问她这桩差事到底要如何办。
他先是去了东市的丰汇行,却得知杜妗不在问了曲水,才得知了一桩消息。
“二娘近来新置了一处产业,今日过去了。”
“哪?”
“平康坊。”
听得这三个字,杜五郎先想到的是平康坊三曲,不由问道:“什么?二姐总不会是买了几间青楼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