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而微跛的身影远去。
李林甫犹愣在那儿,确实是当了太久的宰相,他已很久没感受过这种有人敢与他翻脸的感觉了。
右相府的局面有些失控了,只是还不明显。
……
次日。
与过去十数年一样,这日大唐的军国机务皆决于李林甫,官员们依旧抱着公文悉集于右相府。
陈希烈虽坐台省,只盖章而已。
但今日有一封陈希烈复核过的诏书送到了李林甫的案头。
“张垍兼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林甫揉了揉眼,起身,嚅了嚅嘴。
他知道这次与杨銛拜相不一样,这次是真的要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好一会,他才招过李岫,道:“去,把张垍喊来。”
李岫还没转身,苍璧却又递了一封信来,禀道:“阿郎,驸马张垍使人送信来。”
一瞬间,李林甫竟有些惊惧。
这就是张垍与杨銛的不同之处,张垍出身相门,文武双全,是真的有宰相之能的,才平章中书门下事,已显露出完全不一样的野心与魄力。
“拿来。”
李林甫还是稳住了心绪,接过那封信,打开来。
入目只有一列字,寥寥七个字。
“谋河东者,杂胡也。”
李林甫瞪大了眼,一瞬间眼睛里出现了各种神情,从质疑、惊讶,到愤怒、警觉,再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胡儿人呢?招他来见本相。”
“这就去招……”
“快!”
李林甫其实还不信,他不认为自己这个仙官会看错安禄山。
回过头,眼前看到的还是安禄山在榻上打滚,因听了他一句苛责而高呼“我死也”的可笑场景……他揉了揉那双老眼,只见眼前的亭台楼阁开始变得模糊。
“我死也!”安禄山还在大叫。
之后,大叫声变成捧腹大笑。
“我死也!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此为张垍离间之计。”李林甫一挥手,想让自己镇静下来,“待问问胡儿便知……”
“阿爷,阿爷。”
“人呢?!”
“胡儿已离京了……”
“遣快马去追!”
李林甫怒叱一声,奋然将眼前的屏风推翻,骂道:“我一手提携的杂胡,他敢背叛我不成?!”
“阿爷?”
李岫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但看到这场面,猛然想起他以前谏父时的场景。
右相府就像一辆拉着大唐这个沉重货物的车,全凭府也就倒了。
以前,看不顺眼的车轮想拆就拆,如今,似乎有个最重要的车轮要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