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此事,他都忍不住感慨万分:“守哲家主不愧是守哲家主,居然早就留了一手。任是三司那些人想象力再丰富,怕是都想不到,守哲家主居然从几十年前开始就在防着他们,早就做好了被查税的准备。”
“那是自然。以四哥一贯的谨慎,又岂会在税收上给人留下把柄?若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王氏岂敢一脚踏入帝子之争的旋涡之中?”王守勇笑了笑,显然是对王守哲信心十足,“何况,四哥说过,税收乃是国本,没有足够的税收收入,国家如何能够强盛?而且,世家本就有守土安邦之责,在交税这一点上,自然也该带好头,否则如何能够服众?”
事实上,王守哲在税收这一块上一直管得很严。
由于如今的大乾国世家偷税漏税成风,大环境如此,之前也不是没有王氏的人想过暗中漏掉点税,只是都被王守哲立刻发现并阻止了,并且在家族会议之中一再强调此事,并颁布了一系列的严惩手段,这才遏制住了这股歪风邪气。
而这,也是王守哲敢放话说让那帮税务官随便查的底气所在。
王守哲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王氏的发展着想,避免被人抓住把柄,同时,也是在给王氏的小辈们立榜样。
毕竟,如果长辈们自己先带了个不好的头,随意践踏国家法度,践踏规则,那他们又有什么底气去让小辈们遵守规则?
王守哲一直以来下大力气整顿族学,希望培养出的是一群敢于为了心中理想而努力上进,奋力拼搏的社会精英,可不是一群藐视法律,藐视规则的社会蛀虫。
这些细节,王守勇也是清楚的,并且也非常认同,此刻侃侃而谈,自然也是底气十足。
“守哲家主到底是守哲家主,这份眼光格局,确非常人能及。”蒋玉松感慨地笑了笑,“难怪王氏的孩子们一个个都表现得如此出众,精气神看起来都不一样。”
原本王守哲不在,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不踏实,如今见王守勇做起事情来也是沉稳有度,游刃有余,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
果然,王守哲身边的这些兄弟也不简单,个个都不能小觑。
“蒋大哥,如今鱼儿已经入网,饵料也已经就位,接下来,就看您的了。”闲聊过几句,王守勇的表情也郑重了起来。
闻言,蒋玉松的表情也郑重了起来,放下茶盏,认真道:“守勇兄弟放心,一切都在按计划执行。这次,保管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
长宁渡口。
星夜降临,渡口上依旧是一派忙忙碌碌。一盏盏荧石灵灯被悬挂在渡口山房,照得整个长宁渡口犹若白昼。
没办法,这渡口的吞吐量太大了,而新安镇、平安镇等地,对于资源的消耗也太大了。
老少税务官这一次回来,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们购买了足足一车王氏的土特产,一些中低档的玻璃制品,普通的王氏纸张,甚至还有一些品级普通的粮种,以及价格较低,但是质量还不错的各种农具。
这些运到那些钱氏触及不到的“下沉市场”,能赚取的利润可不低,除了需要辛苦奔波之外没毛病。他们若是不带走点货物,才叫不打自招。
因为没有哪个行脚商,会不喜欢王氏那些针对下沉市场的便宜货品。
师徒两个很顺利地就通过关卡,进入了长宁卫范围。长宁卫范围虽然也有水泥路,但终究要比平安镇差许多,有些坑坑洼洼处,修缮也不及时。
并且,路上的“路灯”也变得愈发稀少和昏暗起来。
“让开让开~”
正当师徒俩架着马车徐徐前进时,另一个方向,忽然有数辆由数匹北地挽马拉着的马车,从渡口不远处的仓储中运出,穿过三岔口,往长宁卫西面而去。
税务官师徒两个急忙拉停了马车,险些在这三岔口与对方撞上。
等那些北地挽马马车走远后,年轻税务官才“呸”了一声:“都是些什么人嘛,大半夜的跑那么快,撞到人怎么办?”
“有些不对劲。”老税务官皱着眉头说。
“老师,哪有什么不对劲?”
“你可别忘记,你老师可号称‘查税神眼’。我在边关干了数十年,任何马车货物若是有问题,一眼就能觉察出不对劲。”老税务官说道,“那些马车装载的货物量看似很少,可货却极重,车辕车架都是特殊加固过的。”
“那就是装的铁锭,铜锭或是其他金属。”年轻税务官说道,“老师,这是长宁卫,对金属锭想来需求很大,大半夜拉货不稀奇。还有,老师您的查税神眼,折戟在平安镇了。”
老税务官白了拆他台的徒弟一眼,却还是敏锐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金属锭的需求,多数都是集中在平安镇,以及新开发的新安镇等地。这些货物不拉去平安镇,却从长宁仓储往长宁西面拉,是个什么道理?”
“兴许那边新开个工坊,或是有了工程需要金属……”年轻税务官打着哈欠反驳说,“老师啊,我困了,咱早点去驿站休息吧。”
“你看这条洋灰路,已经多处破损,车辙碾的那些破损处都开裂崩碎了。”老税务官跳下车,在路边检查着说,“根据泥土与洋灰碎片的混合的情况来判断,这条路定然经常会破损,每次修好没多久,又会破损。可见非但承载超载,还是长期超载。”
“老师,您想表达什么?”年轻税务官双眼打圈圈了。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老税务官老眼微眯,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王氏对金属的需求之大非同寻常,堪称海量。之前咱们暗中查过官府总账,偏生在账目上并无问题,每一笔金属的用量都有明确去处。说是造在路里了,房子里了,各种关隘里了。总之,让人挑不出毛病。”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这一次立下大功了。”老税务官兴奋地驾着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地追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