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来,就是说真相。他在蓝关养伤,伤好就会回来。”
杜妗语气加重,如此说了一句。
所谓“真相”,就是她要让事情最后所呈现出来的样子,事先与杨玉瑶说过,彼此就会明白,如何去主导事情的走向。
谈过此事,杜妗离开虢国夫人府,回了家。
杜媗也从颜宅回来了,将同样的真相告诉了韦芸,姐妹俩由此都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等南诏叛乱的消息传回,他要的声势便形成了吧?”杜媗道:“到时众望所归,他与颜公该可还朝主持南诏一事了。”
“计划是这般。”杜妗道:“至少,我知道的计划是这般。”
“他还能瞒你不成?”杜媗道:“即使他不告诉我的事,却是从来都告诉了你。”
虽是埋怨,她也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因不是在吃醋,而是认为薛白与杜妗有时做事太疯狂了。
“我有直觉,这次他没有对我全盘托出。”杜妗喃喃自语道,“若依计划,他不该与李白去华山。”
“便是让人查到他与李白同游,世人也只会说他是心灰意冷,躲避安禄山。”
“可为何是华山?而圣人又恰好要封禅西岳。”
杜媗担忧道:“他不会想要在华山再次直谏吧?”
杜妗摇了摇头,说不上来,认为这样太逾越圣人容忍的底线了。
正此时,丰汇行传来一封密信,杜妗接过上面的标记,不动声色道:“阿姐,我去处置一笔私钱。”
“你小心些。”
“知道。”
杜妗回了屋中,栓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来,对照着密信破译。因这是薛白传给她的,还是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的标记。
然而,如此机密的程度,信上的内容却很简单。
——薛白已到华山了,让她想办法暗中离开长安,并调动所有最心腹的人手到华阴县,听他亲自安排。
拈着信纸将它烧了,杜妗目露沉思。
她想到,薛白也许要阻止封禅西岳一事,好让李隆基到时更容易承认南诏之事。
华山,镇岳宫。
镇岳宫是一座道观,名为“华岳观上院”,开元四年始建,世人因它建在华山之中,以“镇岳”相称。
宫观在玉女峰、莲花峰、落雁峰之间,倚山间峭壁而筑。
薛白与李白如今便借住于此。
这日下着小雨,薛白站在道观的屋檐下,俯瞰着雨中的关中大地,独自站了很久。
“下雨了。”李白提着酒壶走来。
“是啊,去岁春天没雨,夏秋时旱得厉害。”薛白道:“今年终于是初春小雨,好不容易有个过得去的年景。”
李白这才想起没问他的来历,随口道:“三郎当过官?”
“没有太白兄的官大。”
李白仰天而笑,道:“我那官位不提也罢。”
薛白笑问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是记梦诗,哈哈,我喜欢那个梦。”
因一句诗,李白来了兴致,也不管细雨蒙蒙,拾起树枝便在院中舞剑高歌。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李白年逾五旬,难得的是身上依然有少年气,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想做什么兴致一来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