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泓城。
血流成河的广场上,似乎有无数鬼魂在哭泣。
向问禅师原本雪白的僧衣已经满是猩红,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在他身后,是那位依然双手合十盘膝而坐的疏勒神僧,杀戮已经整整一天,阿诺诃只是在想求死的时候短暂的停下了诵经。
也许他不知道自己诵经还能起到什么作用,但他知道他还活着坐在这里便是无数人的希望。
在他身前,向问禅师的后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腰位置也有一处,血肉外翻。
可此时此刻,向问禅师的左手里捏着一个二境大剑师的脖子,这位二境大剑师已经七绝,脖子断了,身子挂在向问禅师的手里,软绵绵的摇摇摆摆着。
六位一境大剑师,已杀三人。
两位二境大剑师,尽杀。
他依然被围困,面前还有三位都带着伤的一境大剑师,一位断了左臂的三境大剑师,一位险些被他开膛破肚的四境大剑师。
可打伤他的不是这些人,是那个出手一次就回到黑武世子身边的高大刀客,那人在他以一敌六的时候突然从惊慌失措的人群里掠出来,一刀斩在他后背上。
向问禅师脸色有些白,可他眼神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意。
“我果然不是个适合做和尚的人,但我果然是对的。”
向问禅师一松手,那位二境大剑师的尸体就笔直的掉了下去。
他伸手往后触摸,后背翻着的血肉让他疼的微微皱眉。
“当年栖山禅院里,那些妖魔鬼怪见人就杀的时候,若师父他们人人都有万夫之力,那血流成河的就不是禅院的僧人。”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更高处。
那里有个身穿黑色道袍的年轻道人,长一张娃娃脸,就算现在紧绷着神经表情肃穆,可看起来他依然有些可爱。
就是这个娃娃脸的可爱道人,已经逆着洪流杀向那座木楼,老人家都会喜欢这样长相的晚辈吧,看着就很喜庆。
可今日这娃娃脸的剑下,已经斩了一位五境大剑师。
那几乎是弥泓城最高处,少年道人抬头看,汗水流过脸颊,没洗掉他愈发浓烈的杀气。
那位七境大剑师从珠帘后边走出来,看着已经气喘吁吁的年轻道人眼神依然带着轻蔑。
“跻身七境,是因为你更不要脸?”
娃娃脸道人问他。
这位七境大剑师一直很耐心的等着,等着这位娃娃脸的道人斩了那位五境大剑师,还斩了十一名剑师之后才穿过珠帘。
因为他等到了,那娃娃脸道人气喘吁吁的时候。
“你不要那么自信。”
七境大剑师微笑着说道:“我不是在等你力竭,而是在等等看还有没有人来。”
他迈步走向年轻道人:“看来没有了,所以你的胆子真是出乎预料的大,龙虎山道门么?我倒是听说过,但没听说过你这样一个小道人,你呢,有没有听过剑门七羽大剑师有多强?”
他一伸手,留在珠帘后边的重剑就飞了过来,啪的一声,握在掌中。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候,有个一身布衣长衫的中年男人缓步走了过来,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穿过血流成河的广场,像是刚刚下田归来的农夫,赶集归来的小贩,更像是教书归来的先生。
左手牵着一头毛驴,毛驴还在不停的伸着舌头想把竹竿上干瘪的胡萝卜卷进嘴里。
在他右手里,拎着一个肩膀上也绣着七根神鹰白羽的黑武人。
像是从田里捡回来喂猪用的野草,赶集买回来喂鸭用的菜叶,或是,走出私塾后随随便便打死的一条乱吠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