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定论都是站在权贵地主角度说的。因为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动摇的是他们的地位,庶民揭竿而起,他们就无法安稳睡觉,无法毫无后顾之忧地纵情享乐。
造成鲁下郡境内满目疮痍现状的罪魁祸首,真的只是流民草寇吗?还是集结他们劫掠杀戮的统帅?还是逼迫他们失去土地、无法生存、只能选择造反的权贵?
褚曜问:“主公同情他们?”
沈棠想想自己目前也算半個武装集团的首脑,心下咧了咧嘴,苦笑:“是。”
褚曜格外理智,甚至不带一丝感情。
“但依曜之见,庶民拿起武器开始滥杀无辜那一刻,就不再无辜。现在最值得被同情的,是被他们屠刀威胁的无辜庶民。曜知主公心善,但您的同情要留到他们兵败被俘,不能再对您产生威胁的时候,同情才有意义。在此之前只有一个身份——”
“敌人!”
只要是敌人,甭管人家是装备精良的精兵良将还是装备简陋、粮草匮乏的乌合之众,绝不能有一丝丝的心软。这无关正义邪恶,无关纲纪伦理,战场只有胜负。
沈棠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善良不能没有锋芒。
而她的锋芒还不够尖锐有力。
褚曜又问:“主公想拯救他们?”
沈棠诚实地道:“想,但有心无力。”
褚曜唇角噙着一抹温和,并未哂笑,而是轻声道:“主公有这份心,足矣。”
这也是主公跟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如今有这一份心,来日再有一份力,庶民或许能真正过上安稳祥乐的日子。也许那日子也算不上多富足,至少比现在要好。
所以——
“击退流民贼寇,无需任何不忍。哪怕他们的武器只是扁担锄头,哪怕他们造反是被逼无奈下的选择。主公唯一能做的便是活下去、走更高,伸大义于天下。”
();() 褚曜声音放轻却更加铿锵有力。
“不再重蹈覆辙!”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比山岳更重。
因为褚曜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天下大势,历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他不奢求能活到“合久必分”,但求有生之年见见“分久必合”,一眼便足矣。
这时,少冲拎着一只中箭灰鹰过来。
这只鹰体型极大,双翅有力。
在少冲手中却乖顺极了。
褚曜挥手撤去言灵。
沈棠迅速收拾好心情:“这鹰是?”
少冲单手掐着赢翅膀冲沈棠得意显摆,道:“刚刚这东西一直在头顶飞,我顺手就把它打下来了,沈君要不要吃?吃的话,我就让人烤了它,分你半只!”
以往他狩猎来的猎物,不是他自己吃就是分给其他几个义兄,沈君可是第一个获得此番待遇的外人呢。少冲掂量掂量,手中这家伙沉得很,一半也能饱了。
“一直在头顶飞?”
褚曜对这个词非常敏感。
他问几步之外的康时。
“季寿可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