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峰的讲述过程很冷静,甚至可以说很冷酷,就仿佛所叙述的事情与自己无关,杨毅在看守所就见识过他的这一面,倒没怎么惊讶,反倒是其余的众人,心里多少会感到匪夷所思。张文峰几乎完整地叙述了他被刑讯逼供的经过——从最初的不让睡觉、疲劳审讯,到被法院人员扇耳光,以至最后阶段专案组的疯狂,甚至说出了大概的日期。他清晰地表明,在元旦之前,他所有的供述都是无罪供述,但是元旦之后,所有的供述都并非他的本意,是刑讯逼供的结果。
杨毅原本想趁着张文峰讲述的功夫坐下来喝口水,休息一下,但不由得也被张文峰略显悲凉的声音所震动,一直站着打量着张文峰,心情随着他的讲述起伏不停。
终于,张文峰讲完了,杨毅抬腕看看手表,没有任何煽情的张文峰,足足讲了十二分钟。
张文峰和杨毅交换了个眼色,略微低下头,眼神低垂。
杨毅抿了抿嘴唇,干咳两声,侧身看向审判席,朗声说道,“审判长,在我结束对被告人的询问之前,我想提出另一项申请。”
审判长皱了皱眉,向杨毅投来疑惑的目光。
杨毅吁了口气,缓缓说道,“刚刚在询问被告人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在案发前后,有一个人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他就是被告人口中的朋友、前搭档展鹏。正是他,跟踪本案受害人到达了案发地点,并通知了被告人,在被告人抵达现场后他才离开,被告人返回警队后也与其通过电话。按常理推测,他应该是事发当日最了解被告人状态的人之一,而且他还清楚被告人怀疑受害人的整个来龙去脉。本辩护人本想申请将展鹏列为本案的事实证人,在法庭上作证,接受控辩双方的询问,就有关情况尤其是本案被告人案发当日没有异常表现做出说明,但鉴于他全程旁听了庭审,已不适宜再作为证人出庭作证——”
“你到底想申请什么?”审判长不耐烦地问。
杨毅笑了笑,说,“但我恰巧了解到,警方曾将展鹏列为本案的证人,对其进行询问,并形成了讯问笔录。本辩护人提请法庭调取该份笔录,以了解展鹏对事发经过的描述及对被告人案发当日状态的评价。”
审判长一时没回过神儿来,怔了怔才想起和身旁的审判员商议。
“根据我们了解,展鹏在警方询问中的叙述与被告人刚才的讲述高度重合,他还提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被告人和他约好第二天下班后见面,这些足以认定被告人在案发后表现没有异常,说他杀人实在是匪夷所思,任何一个杀过人的人都不会那么淡定——”
公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高高地举起了手。
“公诉人——”审判长略微皱了皱眉。
公诉人站起身,迅速地说道,“辩护人不能代替证人发表意见。”
“知道了——”审判长白了白杨毅,说道,“辩护人,你听到了吗?”
杨毅露出了抱歉的笑容,点点头说道,“审判长,我询问完了。”说完,他坐到了椅子上。
审判长把视线转向公诉人,问,“你们能提供那份讯问笔录吗?”
“这个——”公诉人迟疑着回答,“我们得庭后核实、请示——”
“抓紧。”审判长哼了一声。
“你就这么被晃一下?”老詹眯眯眼揶揄道,“我还想看着你坐到前边去呢。”
展鹏耸耸肩,说,“有文峰一个还不够啊?”
“你们俩啊——”老詹叹息着摇摇头,瞥了一眼杨毅说道,“不过李东旭他小舅子好像成熟了,不像上次你那个庭——”
“怎么?”展鹏侧过头,好奇地看向老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