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就觉得,宇文愆说“不见也好”的话,不仅一点都不场面,甚至有些——异样的亲近感,因为只有亲近的人,才能不用说场面话,而商如意自然不敢,更不可能与他亲近,所以那话只当他口误。
可现在,他这番话,竟然是在跟自己抱怨舅父的怨气。
这,就真的是亲近,而且是比他和他舅父之间还更亲近的亲近了。
商如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看着他,而宇文愆却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还微笑着继续说道:“他老人家,过去是上惯了战场的,这两年打了几场大仗,却都没有给他领兵的机会,如今还让他在长安城内统计户籍,他干得怨气冲天的。”
“……”
商如意哪里能接这个话?
可宇文愆说到这里,也没有再说下去,似乎真的是在等她开口。
迟疑,也木讷了许久,商如意终于动了动脑子,只是尴尬的笑容不可抑制的浮现在了有些抽动的嘴角,轻声说道:“老人家都是这样,年纪大了,难免固执。我的舅父也是……”
“……”
“有的时候,能劝就劝,不能劝,就顺着他们吧。”
宇文愆又看向她:“弟妹的意思是,我应该找个机会,让舅父上战场?”
“……”
这一回,商如意是真的接不了这话了。
幸好宇文愆似乎也终于回过神来,自己不应该跟她说这些,更说得这么多,甚至还真心的向她问计,看着商如意尴尬的样子,他也只笑了笑,然后道:“说起长安这边的房舍田产,弟妹买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毕竟是秦王妃的产业,
说罢,他又看向商如意:“我看弟妹是打算把那里修成学堂,是吗?”
终于,又说回“正事”了。
商如意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即便这件事似乎也不好他们两个人谈论的,可再看宇文愆的样子,竟然是真的打算跟自己“聊一聊”,不过自己置房建学堂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的也都是宇文渊之前赏赐自己的钱,于情于理都不归太子管的。
于是,她也坦然的走到了宇文愆的对面,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靠椅上坐了下来。
图舍儿就侍立在旁边,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的候着。
商如意道:“大哥真是耳聪目明。”
宇文愆笑道:“倒也不是我耳聪目明,而是那学堂修建完毕之后,招揽的学生以女子居多,在长安城内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我还听说,弟妹不仅自己修了学堂,招揽学生减免了不少学费,还在城中各处私塾学堂内施了恩典,为一些贫苦的女学生交了学费。”
“……”
“如今,城中的许多百姓知道这件事,都颂扬秦王妃是个活菩萨。”
听见他这么说,商如意有些尴尬。
这些事情她是交给姜克生去办的,虽然也事先交代了不必过分招摇,可必要时也得露出秦王妃的身份,免得
没想到,闹成这样。
商如意只尴尬的笑道:“我倒也不是什么活菩萨,只是——”
她心中原想着是因为听了虞明月的话,几百年后的女子们因为多念了书,而在人生路上有比现在多更的选择,所以依了沈无峥的建议,效仿杜皇后广开女子学堂,鼓励女孩子们念书。
可是,她也明白,在宇文愆面前提起虞明月,会有些尴尬。
其实直到现在,她和宇文晔都猜不出,对于虞明月所来自的那个地方,和她所知晓的那些事情,她告诉了宇文愆多少,宇文愆又知晓了多少;但有一点很清楚,他应该是在虞明月告知了某些未来,知道自己将会走上什么样的路之后,不愿坐以待毙,因而放弃了多年修行,重新回到宇文家,继承了眼前的一切。
想到这里,商如意舌尖一转,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道:“算是为了这个孩子,集些福报吧。”
“……”
宇文愆的眼神蓦地一震。
过了好一会儿,他笑了笑,但笑容中却仿佛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道:“是啊。”
说完,他又道:“不过,就算弟妹你是为了这个孩子集福,却也不必太过破费。更何况,想要鼓励女子进学,太简单的手段恐怕很难达成你想要的结果。”
“哦?”
商如意闻言,诧异的看向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