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士英眼中的疑惑似乎消散了些,脸色成了为难与犹豫。
本心上,他实在不愿做这种越俎代庖之事。
依惯例,这种时候当有副安抚使,甚至添差安抚使,或宣抚使等等大员出面。
但,易士英明白,这些文官绝不足以对阵纽璘……
“依我的意思,当趁着事情还未传开。请易将军召泸州军所有统领、统制前来军议,执安抚使信令,统率诸将。若有不从者,撤之。再以庆符军、长宁军控制各营,以免生变。”
李瑕语气有些忧虑,又道:“唯有易将军出面,将士们才不会因安抚使受伤而惶恐。甚至,会更有信心。”
“不妥啊。”易士英叹道。
“是战局重要,还是章程重要?请将军以近万将士、以叙泸百姓、以大宋安危为重。”
李瑕不再劝,他知道易士英拎得清轻重缓急。
简单来说,这就是他设计逼迫着一个大忠臣去揽兵权。
君子可欺之以方。
良久的沉默当中,易士英想了很多。
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李瑕布置了这场意外,须臾又否认了这个想法。
这场意外,李瑕并不能够暂统兵权,且真心要推他易士英出面……说明这年轻人并无私心。
总而言之,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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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
“朱安抚使积劳成疾,暂有不适,命本将暂代泸州军,尔等可有异议?”
泸州军第五指挥第三都的都头汪大头站在自家指挥使身后,听着帐中易士英沉稳的话语,心里并不惊讶。
又换了一个主将。
开了年,这已是第三位主将了。
朝廷怎么说就怎么打,无甚好想的。
汪大头隐隐还觉得,眼前这易将军、李知县比朱安抚使打仗还更可靠些。
“张都统是被俘的,朱安抚使怕是明知自己不会打仗,所以才交权了吧?”他心想道。
果然,帐中安静了一会之后,诸将纷纷拱手道:“我等听令。”
大家显然全都认为安抚使这位文官,不如长宁军主将更擅指挥。
本以为这场军议就要这样波澜不惊地结束。
不想,易士英竟是命人端上一叠功劳册,沉声道:“那好,本将今夜便来核实军中饷额,以及近日来诸位的表现。奋勇杀敌者赏;退缩不前者罚;克扣军饷者,严惩不殆……”
李瑕站在易士英身后,目光落向泸州军诸将,仔细审视着。
这支川军称得上精锐,军纪可以说是不错。但大宋将领们中饱私囊的风气当然也有,且很多。
这风气是从开国起便有的,太祖皇帝兵变称帝,对兵权很是忌惮,曾说过“朕选擢将校,先取其循谨能御下者,武勇次之”,表示喜欢“循善恭谨”之人。
当时王全斌平定后蜀,加害百姓,大肆贪墨,纵情享乐,满朝文武一致请处以极刑,宋太祖却对其既往不咎。
到了高宗朝,名将张俊克扣军饷、侵占地田,仅靠租房收入便年收钱七万余贯。家中金银堆积如山,为防止被偷,于是铸成大银球,起名“没奈何”,意为贼也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