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没有别人,只有这君臣二人。
许久之后,趙昀走上前,声音却是缓和了不少。
“你抬头看看朕,吴潜,你抬头看看朕。
吴潜缓缓抬头,看到了赵昀抬手指了指头上的白发,指了指眼边的皱纹。
“你看朕,有多老了?你知道朕有多累?三十五年,三十五年!更化改制、灭金、收复三京,防范蒙古。
你们朕怠政?朕怠政?这一年来发生了多少事?蒙哥攻蜀,忽必烈攻淮,阿术打穿了西南半壁,北面的招降信一封又一封,调请钱粮的奏书一封又一封,宗文瑞案才罢,丁大全案又起,才换相,贾似道要行公田法,你要查鄂州议和,淮东战事又起!朕怠政?朕若怠政,二十年前就儿孙满堂了!”
赵昀到这里,已是双眼通红,两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陛下。”吴潜大哭不已。
“你别哭朕,朕不值得你哭,在你眼里,朕就是个昏君。做得再多,一天不上朝你便要朕耽于酒色。但今日,实话与你一句。
朕也累,也盼着你能为朕分担,莫再添麻烦,去把枢密院积压的文书处置了,顧好淮东战事。朕信重你,旁的不必再。”
“陛下,老臣愧对陛下,愧对陛下。
但只有这一桩,国本事关大宋江山社稷。老臣年近七旬,绝无私心,唯请陛下于宗室。”
“朕不要宗室!”赵昀大吼一声,“三十五年,三十五年!朕落到这种孤寡地步,你还要逼朕?”
宗室中。
“够了!是你们逼朕立嗣的,奏書之上,白纸黑字,一字一句都在告诉朕,不会再有子嗣了,年轻时诞下的子嗣尚且养不活。
养不活。
你知道朕有多苦吗?知道吗?!朕死心了,终于死心了。
如你们所愿,立嗣、定国本,已经如你们所愿了!
朕唯一的嗣子,你还要苦苦相逼?!”
赵昀俯下身,按着吴潜的肩头,又质问了一句。
“你便是铁石心肠,也不该逼迫朕到如此地步莫教你我君臣恩尽。”
吴潜抬起头,老眼有些犹豫之色。
三十五年的君臣相伴,风风雨雨,他知道眼前的君王心中有苦。
从宗室中来,操持了一辈子,最后再将一切还给宗室。
赵昀真心不愿如此。
何况还有嗣子。
吴潜能够理解。
有一瞬间,他也心软。
天子已当面洒泪,为臣者如何能不心软?
但他又想到了赵禥。
从而想到了晋惠帝。
生灵版荡,社稷丘墟。
吴潜终还是开口。
“臣非铁石心肠,唯有一桩秘闻,不敢告陛下,又不敢不告陛下,請陛下赐臣死罪。”
亡国边缘为了一己之私还想选个傻子当皇帝,赵宋灭的活该。
闲坐看云起南宋已病入膏育,不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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