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台上,有两人正对座而饮,偶尔拿起望筒看向夜色中的帅府。
韩祈安执壶,给李墉倒了一杯酒,感慨道:“阿郎这次的计划,不如临安时周详。”
李墉捧起酒杯沉吟着,缓缓道:“两军、三军对垒,能有的变数反而少。临安之行准备充足,是因为可能发生的变数太多。这次准备的应变手段少,反而说明陇西、关中形势不难猜。”
他摇了摇头,又道:“但我也说过,此次牵扯的势力过多……或者说,不是过多,而是过于强了。”
“不错。”韩祈安,“复盘临安之事,牵扯的朝臣再多,强者只有‘中枢之权’而已,且相互之间争权夺势。故而,可凭利益驱弱吞强,此番之难题在于,游走各方强者之间,而本身实力太弱,如牛犊周旋于虎狼之间。”
话到这里,他紧了紧身上的袄子,犹觉得冷,遂又饮了一杯。
李墉道:“眼下,我们这只牛犊已吸引虎狼各自凑过来闻了一下了。”
韩祈安不由笑了笑,道:“汉中地势如此,西可进陇西、北上趋关中,故而虎狼相争之前,不得不来闻清楚。”
“故而刘元礼必盗图?”
“他还在里面?”
“想必是要抄录一份吧,以免我们起疑。”
“这年轻人很不错,做事沉稳、细致,亦不缺胆魄。可惜,遇到了阿郎。”
“二郎如今……只能说是神鬼赋其能了。”
李墉叹息一声,转头又看向府院墙垣。
韩祈安亦拿起望筒。
良久。
“他们抄录了一份……走了,做事够细,还擦了墙上的脚印。”
“那就放他走吧。”
“他应该看出来了。”
“如二郎所言,让他们慢慢猜……”
~~
二月初五,凤翔府。
几张兵图被摆在案上,刘黑马皱眉沉思。
他有些心烦。
于他而言,原来重要的根本不是李瑕,而是陇西之战。
这是立国的第一场大战,面对的是真正精锐的蒙古铁骑。
只要打赢了这一仗,大势已定,汉中早拿晚拿都是一样的。
之前,张柔还来信说,不必考虑宋兵北上的可能,连蜀帅都已被调走了。
结果到了去岁年底,李瑕就归蜀了,还拿贾厚、刘元礼来撩拨,刘黑马派人去救,本只是顺手而为。
此时他还是认为,李瑕仓促间无力出兵关中。
这是分析过其实力之后做的最准确推论,宋军那三瓜两枣的步卒,敢到平原上就是取死。
现在,兵图摆在了面前。
李瑕在告诉刘黑马——“我要来,你们与浑都海这一战,我要参与进来,我想争霸天下,我想取关中。”
很烦。
像是一个实力不足的小孩,非得在两个壮汉正准备执戟斗殴之际,跳上房梁,挥舞着小匕首叫嚣。
“等你们打起来,我要来捅你的腚哦!”
这房梁,是汉中,西可进陇西,北上趋关中。
小孩手里的小匕首,利不利,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