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大街还在晨曦中沉睡,只有一两栋特别讲究的大房子隐隐有烛光闪动,但动静很轻,仿佛有一个沉默的幽灵在房子里游荡——那是早起的女佣正在轻手轻脚地照顾宠物,准备主人晨起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希弗士把马牵进一栋二层小楼附带的马厩里,没有点灯,在黑暗中放了草料后从后门进了房子。
他雇佣的女佣房间在靠近门厅的地方,因此并没有惊动她。
等到那个胖墩墩的中年女人端着面包片敲响他房间门时,希弗士已经换上了晨衣,正是一副刚被叫醒的模样。
再过两个小时,他房东安排的杂工就要上门打扫了。
希弗士坐在一楼凸肚窗边喝茶,窗帘被拉得高高的,早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把他的金发照得灿烂无比,简直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这幅景象最近成为了街区的热门话题——被一个早起采购的厨娘看见之后,骑士长经过渲染的美貌就像被打翻了的茶杯迅速四下渗透,几天后甚至一些贵妇和小姐装作下午外出命令马车绕过他的门前,但大部分只在午后才起床的女性都扑了空。
因为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几乎每天都在郊野树林里晃荡,不停地掘土,挖坑和……验尸。
之前和尤金一起路过时,他曾经探听到那个庄园的罪恶行径,有不少无辜的人在那里失去生命,河边的树林就是抛尸地。
鉴于荆棘庄园的封闭性,短时间内想混进去可行性不高,于是他转而在城里租了房子掩人耳目,晚上跑到树林里,花了好几个晚上寻找埋尸地——他不是专业医生,但医学常识是基础学科,应付明显的死因判断和特征不成问题。
他把能找到的、没有埋得太深的尸体都掘了出来,正巧因为冬天掘土困难,加上低温使得腐化速度大大减缓,他差不多整理出了荆棘庄园受害者的大致共同点:都是女性,并且大部分是已生育过的。
骑士长垂着眼睛,看起来很像在认真阅读摊在桌上的晨报,实际上他正努力抵抗深夜工作带来的困意,试图再整理出一些有用的讯息,直到门铃被摇响,那是房东分派给他的清洁工来了。
他是以旅行家的身份租下了这栋房子,位于富人区边缘,房东是一位很有钱的商人。
他的妻子是个不谙世事的有钱女人,很轻易就答应把这栋闲置的房子暂时租借给他,大概是看在他漂亮的金发份儿上,还慷慨地拨了一个会做饭的女佣过来,令外还有一个专门打扫的杂工,按天数结算工钱。
这个配置略微有点寒酸,但希弗士给自己的设定是个没有爵位的旅行家,这样也还算合理,还能减少昼伏夜出被发觉的风险。
原本来帮忙的女佣是个圆脸蛋的棕发年轻女孩,但不知为何,两天后又换成了现在这个中年妇人。
女性的过分热心对希弗士来说见怪不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相当擅长利用这一份青睐——但他坚持认为自己跟一些专门出卖色相换取优渥生活的人不同,如果没有工作因素,他其实更愿意跟女性开展一段纯粹的罗曼蒂克之旅,无关利益。
但在非常时期就得使用非常手段。
女佣为他添了一小份盐味烤饼干,顺便把杂工带来的信交给他:来自他的房东太太。
这位慷慨的女性刚刚怀孕,情绪有些不稳定,时常需要朋友的安慰,因此几乎天天在宅子里开半正式的茶会,相当热闹。
她不厌其烦的丈夫找了个理由出城去了,把地盘留给那群叽叽喳喳的女性,使得这位太太变本加厉,这已经是希弗士第三次接到邀请函了。
在女性茶会邀请单身房客上门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合适,但房东夫妇对此都不太在意。
拥有骑士爵位的希弗士倒也明白这是为什么——房东太太本质上还是一个天真的、满心追逐快乐的小女人,对漂亮房客的热情大概并不完全是因为动情,而是更接近一种收养了一只名贵宠物的心态,很想要给所有朋友都看一看。
再加上这种聚会有并不是只有希弗士一个男性在场,也会有几对夫妇宾客,因此即使希弗士凭借英俊的外表在他们的社交圈子里引起热议,房东先生并未对此发表意见。
只不过在茶会上男性宾客通常会在吸烟室打牌,而希弗士多半会被邀请到夫人们的茶桌边一起聊天。
这个安排多少有些不合规矩,但因为是私下非正式聚会,只要不大肆宣扬,也不会有人对此指手画脚。
作为绅士希弗士其实不介意陪几位贵妇聊天说话,和大部分男人不同,他并不认为频繁的茶会是一种毫无意义的铺张行为。
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男人对自己妻子和女儿的限制太多,不允许她们参与真正有意义的工作,最后反而回头指责她们的百无聊赖。
因为艾利卡的存在,希弗士很明白女性其实能站到什么高度,所以即使明白她们的态度不甚认真也不会因此生气,更何况他也是真心觉得女性很可爱,被当做打发时间的工具也不要紧。
反正跟某些没有廉耻心的,以此骗取女性财富的群体不一样。
希弗士没来由地想起自己在某个宴会上看到的福克斯。
那个男人姿态之高简直令他大开眼界,他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软饭吃得这么挑挑拣拣、盛气凌人。
并且让他的金主甘之如饴。
这让奉行骑士精神的希弗士有点儿不习惯。他更喜欢顺着她们说话,讲一些有趣的笑话逗她们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