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不能减速。大概是因为拍卖会即将开始的缘故,内城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在中心拍卖场,他们刻意低调选址的新房子位置相当边缘,此刻虽然天还没有黑下来,但晚霞已经变得暗淡,风声也逐渐冰冷,路灯还没有打开,路边行人也很少,三三两两——
琥珀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戴着圆顶帽的男人的腰像猫一样迅速拉到两层楼那么高,整个人被拉伸得又细又扁,像个高大而干瘪的稻草人,它动作不太流畅地朝他们的方向做了一个转头的动作,像是要倾身而来。
是幻术还是……琥珀下意识想减速,此时有人握住他的手,利落一扯,马车惊险地拐了个弯,蹿进隔壁的路口。
“艾利卡。”琥珀松开缰绳,低声问:“那是什么?”
“傀儡的一种,但跟魔女的不太一样。”艾利卡没有回头,但他们疾驰而过的街道两旁商店都门窗紧闭,和刚才一样的怪物鬼魅般从人行道的地砖缝隙中接二连三冒出来又迅速变高变大,像生长速度加快了一百倍的恶心大蘑菇。
普通的刀剑难以对它们造成伤害,但此时他们只有有魔力的只有艾利卡一人,此时她一向稳妥的行事风格帮了大忙,路易给她的内城地图和基础布防都印在了脑子里,根本不需要额外思考,艾利卡果断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并利用几个出乎意料的折弯和掉头暂时甩掉了傀儡们。
等马车终于在一个无人的街角停下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可不知为何今晚的路灯都不够明亮,还有好几盏忽明忽灭,给人以一种不祥的感觉。
琥珀拉开车厢门,普利玛受惊地抬头,看到是他之后松了口气,翡翠被卡在两个凳子之间,但谁都没有帮它挣脱束缚,因此看起来很生气。
但琥珀让她们先待着别动,他和艾利卡一起跳下马车,绕着观察了一圈,艾利卡扭开车上挂着的一个风灯,凑到马车后部的车壁,被灯照亮的地方有几个像泥点似的痕迹。
“傀儡扔的。”艾利卡没有上手去摸,轻生跟琥珀解释:“马车被污染了,它们迟早能追上来,除非及时把这些痕迹都净化掉。”
可艾利卡虽然有天赋,但一直把魔法当成辅助手段,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攻击勉强还行,净化却不是她的强项。
如果查理先生在的话说不定可以,但——
艾利卡看了看天色,如是跟普莉西亚汇报了马车的情况。
“那就下车吧。”普莉西亚轻声说:“如果无论如何都会被追踪到,一直奔跑也没有多大意义。”
“我给希弗士发了信,他会设法和我们会合,但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艾利卡一把抄起翡翠递给琥珀,然后转向普利玛:“普利玛,请您帮忙。对,小姐现在不太方便……”
不用她说,普利玛即使是在马车里也一直扶着普莉西亚,防止她因为颠簸硌到,她把那个巨大的包袱挂在身上,扶着普莉西亚下马车,琥珀想要帮她拿包袱,被她坚定地拒绝了。
“我有力气。”她这么说:“但我不会格斗,至少这时不能增加你们的负担。”
她扯下马车里铺在座椅上的一张薄毯,当做披风把普莉西亚裹了起来:“我们要往哪儿去?普莉西亚不能走太远。”
普莉西亚在披风下反抓着普利玛的手臂,两人都没有把担忧说出口:普莉西亚从刚才开始就不舒服,但她们很清楚此刻不能停在原地。
艾利卡和她一起领着普莉西亚穿过大街,琥珀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拉车的马突然长嘶一声,带着空无一人的马车从另一条路跑走了。
哈利夫没有使用来宾通道,而是在一队护卫的簇拥下从不对外开放的大门进入会场,以往用银红色装饰的大厅只有今夜换上了昂贵至极的群青色帷幔,贴着金箔的墙板和熠熠生辉的吊灯,还有正中央一座巨大的岩石雕像,上面是几头昂首而立的公狼。
德维特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似乎看雕像入了迷的哈利夫。
“城里最大的堵场铂金宫里也有一个类似的雕像,是一棵生命树,上面攀着几只猿猴。”希弗士用耳语的音量说:“这两个家族历史有相似之处。”
“否则也不会结伴做强盗。”德维特冷笑一声,收回视线,一个女士挎着男伴的臂膀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德维特还戴着半张银制面具,浅金色的头发扎成一束垂在身后,这阵子他又长高了一点,这身礼服还是临时买的成衣,让公爵总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因此露出的下半张脸总是绷得很紧,连路过的陌生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希弗士还想说什么,脸色突然变了一下,朝公爵微微点头后迅速转身离开了,原本离他两步远的海斯廷自觉上前,补上了位置。
德维特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杖顶端的宝石。只有一种特殊情况会让希弗士背对他离开:艾利卡因为普莉西亚的原因紧急联系他,这是德维特亲自下的命令。
普莉西亚那边出了问题?那路易干什么去了?!
德维特不再注意流连大厅的哈利夫,朝他们预定好的包间走去。
他们通过内部折扣得到了一个位置很好的包间,是阿丹出事前路易弄到的,本来公爵不愿意做这种“小家子气”的事,但却让兔头店长大惊小怪地询问希弗士他是不是习惯做冤大头,并无视他的意愿兴高采烈地走后门拿到了贵宾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