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女儿。”哈利夫才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他抬起一直牵着普利玛的手,把她拉到那扇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木门前,上面的魔法阵光芒还未消散。
普利玛下意识挣扎起来:“父亲,我要如何帮助你?”
可一个年轻女孩根本抵不过哈利夫,他的衰老一直是相对的,也许他已经不能在单挑中胜过路易这样的年轻人,但控制普利玛仍旧绰绰有余。女孩这点可怜的反抗根本不算什么,哈利夫像刚才的厄奇一样,几乎是把普利玛提溜着就到了门前。
“触摸它,普利玛。”哈利夫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语气,粗重的呼吸喷在普利玛的脖子上,被割开一道口子的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普利玛感觉自己像在森林中,被一头兴奋嗜血的黑熊搭住了肩膀,虽然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想要逃走,但是——
她已经决定了不会逃。理智和本能的拉扯让她又开始发起抖来,让哈利夫以及正在密切关注进展的史文几人精神高度集中,他们不担心普利玛会反悔,因为她刚才亲口对哈利夫做出了承诺,即使与本能相悖,她也无法逃脱。
“魔法是一种既简单又复杂的东西。”普利玛的脑海回响起查理先生的话:“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台精密的仪器,或者一个复杂的手工制品——把它创造组装起来需要诸多精力,但想要破坏掉它们却很简单。”
外表奇怪的兔头人这么对她说:“法则并不总是公平的。伟大的天才和几十年经验的工匠精心雕琢出的东西,随便哪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抡锤就能破坏个粉碎,越是复杂精细的东西就越是如此。”
“时间魔法向来是最大禁忌之一,不仅是因为它有可能无视生死规则,更因为随意触碰历史和未来可能会影响到现实世界,所以这种魔法从构思到付诸实验必定经过大量的工作。假设吉本家的人都很擅长魔法,能在过去的实验中不断补齐完善,那么现在让你父亲如此自信的必然是个复杂而精彩的成品。越复杂,就越脆弱。”
“我把这个给你。”
他给了普利玛一个小小的、冰凉的金属制品。
“这是什么?”普利玛问。
“这是一把钥匙。”查理说:“上面有我的魔力——魔法师都是高傲排外的,他们的魔力也一样。当你靠近哈利夫的魔法中心时,它会因为两种魔力互相排斥而剧烈发烫。”
每一扇门都有一把相对应的钥匙,那是为门献出一切的人留下的最后痕迹。如果在你之前被哈利夫带进去的人没有死,那钥匙就不会出现,魔法尚未启动,哈利夫会迫切需要一个接替者。
千万记住,要在魔法阵开始吸收你的生命力之前,把钥匙插进门上的锁眼里。
魔法并非不可融合,查理曾经在黛西夫人的城堡里用他的魔力重建了整个城堡的空间魔法将魔女艾莲娜长久禁锢其中,但那是在他完整拆解了原有魔法结构,在其框架上重新搭建魔法的前提下。
香耶,或者史文为哈利夫设计的魔法无疑是复杂的,而查理肯定不打算跟他们的作品来一次友好交流。正如同他和普利玛解释的那样,越是精细的东西越容易被破坏,他的钥匙相当一颗外来的、被刻意卡进齿轮里的碎石,只要操作得当,就能让整个机器瘫痪——他的目的也在于此。
普利玛几乎是被哈利夫押着站到门前,不知道这扇门是不是专门为了普利玛而创造的缘故,它呈现出来的形态几乎称得上可爱精致:光滑的橡木门板上有美丽的木纹,门框线条流畅,小小的拱门看起来很像森林里的猎人小屋,如果在门上插一束小小的黄色野花,谁都不会怀疑有一位美丽的农家姑娘住在里面,坐在阳光充足的窗边一边唱歌一边纺羊毛。
但此刻这扇门在门板表面魔法阵的映衬下却显得有些黯然,普利玛睫毛颤动。
“推开门,普利玛。”哈利夫又催促了一遍。“为了我。”
瓦里西娅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厄奇立刻横到她与普利玛哈利夫之间,这个忠诚的仆人始终牢记使命,坚守阵地。
史文身体不由自主前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普利玛,香耶虽然没有外伤,但精神萎靡,与平日趾高气昂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普利玛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又往前靠了一点点,第二次感觉门里有人正在说话——可这一次声音不再像阶梯上那扇门那么含糊,虽然声音依旧轻得像漂浮在水面的羽毛,但这一次普利玛听清楚了。
“我的女儿,我的小月亮,我的普利玛。”
“让我看看你,你的头发颜色和我一样,我把最好的缎带都留给你……”
普利玛的鼻子突然一阵发酸,因为这是分明是她母亲的声音。
她的母亲也是一个性格温柔的女人,普利玛从未见她大声斥责过什么人,她甚至好像不会生气——少见几次坚持的时候,就是决定离开白桥,还有说服普利玛跟她一起走的样子。
但自己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走呢?普利玛真切感到后悔:再叫她想破脑袋,她也不可能预料到她在亲生父亲眼里跟一袋花肥没有什么区别,他眼中看不到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蔑视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
“母亲。”普利玛嘴唇翕动,哈利夫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但他看到普利玛的神情不再紧张,像是已经放弃抵抗,肩膀和脖子都塌了下来。
然后身体猛的弹动了一下,大梦初醒般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