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雪天林中潜行的刺客会清扫自己身后的足迹,查理也花了很多力气将自己与过去分割开来,别看他在公爵一行人面前滔滔不绝自己当年在蒙特利埃学院的光辉历史,实际上自从踏上多伦大陆的土地,他就极少真正施展魔法,更多是依靠各种媒介间接发挥魔力。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和长相一样,魔法也因人而异,查理无需通过纹章,光是蕴含的魔力就能认出艾莲娜经手的魔法物品或残留的魔法痕迹,反过来艾莲娜也能根据这些认出他——包括他少年时期一起上课玩闹的同学,还有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
大概是因为语气浮夸,听他说起过去时大家都以为他在吹牛,但实际上查理确实曾经是蒙特利埃的骄傲,如果不是因为身份敏感,他会比艾莲娜更早闻名大陆,以更名誉的方式。而不是整天捣鼓隐身药水、龙形飞行器以及灰色哨兵这类会让那些执教的老头儿痛心疾首的‘歪门邪道’。
回想起当年最喜欢他的老师既矜持又急切地旁敲侧击,希望他毕业后留下跟他继续钻研魔法的样子,查理露出一个怀念的微笑。
如果说切断与同学朋友的一切联系使他遗憾,那么对悉心教导过自己的老师们,查理唯有歉疚。
他收敛笑容,抬手摘下头上的高顶礼帽,挂到大厅角落一个帽架上。
在帽子接触到挂钩的那一瞬间,原本仿佛凝滞不动的空间突然醒了。
像是有人往寂静深潭里投入了一枚石子,那个帽架就是石子落水的原点,以它为圆心荡开圈圈涟漪,所过之处三条腿的琴凳重新接上了,吊灯上的蜘蛛网消失了,餐桌上的瓷质茶具重新闪闪发亮,脚下的地毯也重新恢复如新——查理像是个钟表匠,伸手轻轻一拨,就把城堡里的时间指针拨回了即将举行隆重舞会的那个夜晚,如果用力吸一下鼻子,甚至还能闻到远远从厨房里飘来的、诱人的烤面包香味。
他现在看起来既不像桐木街22号里那个擅长泡茶的店长,也不像艾利卡初见时在十字路口给孩子变魔术的卖艺人了,空气在他身边聚成了风,由从他脚下四散开来,外套下摆被带得翻飞不止,他闭着眼睛,站在一楼大厅的地毯上,虽然双手都插在袋子里,但他四散的魔力却像是在用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一寸寸地摸过城堡,寻找里面存在的各种机关卡扣,又耐心地一一将其解开。
如果艾莲娜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就能从这个兔头人身上看到让她追逐了十多年的、曾经在学院里人人羡慕和向往的少年的影子。
与生俱来的天赋并未被时间抹去,只是变得更质朴沉静,查理的魔力以一种几乎是温柔的姿态强势蔓延开来,慢慢覆盖了几个构成空间魔法的核心区域。
他并不打算重塑这个魔法,而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复——顺便做一些改动。
原本的绝对核心书房已经被毁,他干脆封闭了整条走廊,艾莲娜的诅咒让哥伦布漫长的生命里没享受过几年正常的时光,黛西夫人的悲剧也由猎杀魔女的行动开启,如果要把艾莲娜封印在此地,他希望能把他们完全分隔开来。
大厅。
楼梯。
走廊。
储物间。
洗衣房……
每到一处,他都根据空间用途留下一个魔法阵,每一个魔法阵的核心部分都融进艾莲娜的一根头发,这表示动力源则是由那个墙中女人遗留的魔力改成了艾莲娜。
这个操作带有很强烈的惩罚意味,算是游走在魔法和诅咒之间的灰色地带,性格特别正直的魔法师通常不会使用这种方法,不过查理动手时基本没怎么犹豫。
只要艾莲娜活着,这个空间就会一刻不停地汲取她的魔力,用以维持城堡,厨房里炉子会自动添柴燃烧,汤锅里勺子也会自己搅拌浓汤,大大小小的灯具不会再熄灭,在天气好的时候,床单和窗帘甚至会排队把自己泡进洗衣池。
无需动手就能在这里活下去,但这种看似省力的环境对谁来说都堪称舒适,除了艾莲娜。
城堡里大大小小的魔法阵会让她无论躲到哪个房间都不能避免被汲取魔力,就像永远无法停下脚步的登山人。强烈的疲倦感和发力感长久伴随,除非她死去,否则这个吸血的牢笼会永久困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次更新是7号噢。
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群人人站在码头上,凝视还在荡漾的水面——那里除了还未完全平息的波纹之外什么都没有,他们得知魔女现身的消息后已经第一时间赶来,但哪怕是跑在最前头的人也只来得及看到高高溅起的水花。等他们想起来询问当时离魔女最近的人时,海斯廷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身狼狈的帕米比克和几名管家焦灼地站在岸边,看着一拨又一拨的船员和码头工接连下水打捞,他们对所谓魔女不感兴趣,但路易是近年很被看重的新生力量,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相关责任者一个都跑不掉。
因此即便眼下依旧满天都是乌鸦(老鼠倒是如退潮般消失无踪),一旦有人下水就从高处俯冲而下袭击,但伍尔夫的船队和弓箭手已经就位,只要它们靠近水面——帕米比克紧盯着因为又一队人下水而振翅飞起的乌鸦,他身边的队长正要举手示意放箭,突然所有人都剧烈耳鸣了
起来,这股疼痛来得既突然又毫无道理,简直像是有什么生物发出了人类无法听到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