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知道普普以及很多年轻人都有点儿崇拜自己,认为他是最有魄力、最能干的人,所以他也不习惯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软弱之处。
杰森没有让尤金做白工太久,尽管如饥似渴,但在他记下三个词组后就结束了试讲课,谈下了双方都满意的价格,约定明天晚上正式上课——在此之前他要召集所有和他一样想要学习识字的兄弟们。
直到月上中天,杰森才通知完几个兄弟会的核心成员,此时除了一些昼夜不停的工坊,天堂岛大部分地方以及陷入沉睡。
杰森不想摸黑在过于窄小的走道里穿行,他块头大,走夜路容易碰到胡乱放置的杂物,于是特意绕了个大圈从河边走。
今晚没有下雨,月亮很亮,杰森看着倒映在水里的影子,脚步越来越慢。
他想起阿尔被送回来的事。
那是个比普普年纪还要小的小伙子,长得很高,因为长相端正被选走,说是要培养成在内城为客人点烟的侍从。
然后那个高高的小伙子今天被放在那个木箱里抬了回来,吉本家甚至没有亲自派人送回来,而是雇佣了两个人把箱子抬进来,连同一袋子钱币。
杰森去安慰了阿尔的母亲,没人看出他其实很慌乱,
因为他的兄弟跟阿尔一样,因为长得白皙漂亮被挑走了。
至今没有回来。
杰森既希望他回来,又害怕他回来,作为兄弟会的会长,他不能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焦虑,但当只有月亮在看着他的时候,杰森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别担心,哥哥。”他的弟弟离开前这么说:“我会努力。我只是去内城,距离这么近……当你看到月亮变圆的时候,我也能看到它变圆。”
杰森看着月亮的倒影,深吸了口气。
他不相信祈祷,因为天堂岛从未被眷顾。
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能够聆听愿望,那么能不能给他一个征兆,让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平安无事?
就在他凝视水面的时候,原本平静的月亮倒影突然晃动了一下。
杰森身体反应比大脑更快,立刻倒退了一步,离水面远一些。
河面诡异地凭空卷起漩涡,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大鱼在水下打转——但这里的水很浅,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鱼。
就在他瞪着水面,考虑要不要扯开嗓子喊人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一个影子破水而出。
月亮的影子碎成很多片。
作者有话要说:
杰森:神啊,请给我的预兆。
预兆:谁啊这么没素质半夜点外卖?
有人还记得科特写色情小说的副业吗?
卖得不太好,但加减也有人买,比如尤金这种口味奇怪的。
“所以说,内城除了两个家族之外,还有其他人来自天堂岛,而且比例不低。”
尤金嗯了一声,双手插在口袋里,这条街道的路灯大多破旧不堪,根本没有几盏能正常工作,游手好闲的家伙随处可见,还有人不管不顾躺在路边,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睡着了,如果不是走近了看还能发现有呼吸起伏,看起来就跟尸体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是在冬天,就这样冻僵在街头的情况也很常见。
希弗士穿着深灰色毛呢外套,灿烂的金发被兜帽完全遮盖住,只露出形状优美的下巴,但这种只有穷鬼出没的区域就连流莺也不会过来,没有谁会注意的两个无所事事的痞子长相如何。
“大多数是年轻人,老人和孩子不要。”尤金说:“他们管外出工作的人分两种,一种是不接触外人的脏累活儿,例如趁着天黑掏水沟、清理垃圾或者在后厨外面打下手什么的,像我们这样的客人几乎意识不到他们存在,工作完成后依旧回到天堂岛。另一种是出去了要么不再回去,要么就是家属收到死亡通知——据说送回尸体算是顶仁慈的做法,如果还能得到一笔钱,那就是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好运气。”
正因为如此,大部分原住民如果有亲人离开进入内城后都会当他已经死了,因为早晚都要为此伤心一次,一直牵肠挂肚只会在他们本就艰难的生活上横加一项负担。
所以当尤金第一天跟着普普穿行在房屋之间看到有人被装在木箱里被送回来时,除了失去孩子的母亲以外周围其余的人都没有多少悲伤的神色。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得太多了,但基于整个天堂岛庞大的人口,这些“木箱子”又宛如被投进池塘里的小石头,扑通一声之后就会很快平息。
希弗士低声说道:“你要小心,一切以安全为上。”
拍卖会三天后举行,全程持续七天,第一天和最后一天主要是各种宴会和助兴节目,在各路客人逐渐被气氛炒得越来越狂热的时候,暴虐、兴奋、仇恨、狂喜、不甘和屈辱等等极端情绪会被无限放大,首当其冲承受这一切的群体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尤金点点头。他并非全然不知世事的乡巴佬,正相反,尤金对危险和不安的嗅觉相当敏感,随着拍卖会临近,天堂岛内空气也越来越紧绷,小范围暴力冲突也时有发生。
连杰森也说过大部分在内城工作的人命运发生改变的峰值就在拍卖会后,极少数人会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得到丰厚赏赐或甚至被人带离白桥,但更多人会在那些疯狂的气氛中一不小心就惹火烧身,难以挣脱。
“天堂岛和其他下城有不同之处,不利于藏匿和逃脱。”尤金据实以告:“如果要搞事情,可能还得从其他地方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