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造圣杯。”普利玛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但眼泪仍旧透过指缝流到她的手腕上。
“为什么要这样称呼?圣杯是什么?那些不是孩子吗?经——经过孕育成长,还——还来不及睁开眼睛的孩子。”她哭得全身都颤抖不已:“他——他们杀了那么多孩子和女人……”
查理看着哭泣的普利玛,仿佛看到多年前和路易挤在床上,互相询问对方的自己。
我们是人类吗?我们长得跟其他人一样啊。
可是我们的血和他们不一样,我们的血能唤醒恶魔……
如果我们是人类,为什么要拥有这种血?
如果我们不是人类,为什么要给我们会说话的嘴,会凝视的眼,会聆听的耳朵,会恐惧的思想和会逃脱的手脚?
查理越过桌面,伸手轻轻把普利玛垂落的褐色长发拨回去。
“别哭,普利玛。”他低声说:“你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我亦如此。”
圣杯是哈利夫通往理想之路的门钥匙,但随着尝试不断失败而时间从未停止流逝,他猛然意识到那怕试验立即成功,圣杯平安出生,要将之抚养到rou体(血液)足够唤醒世界之龙并持续喂养祂的程度依旧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而他的头发已经开始脱落,牙齿也有所松动,以往很轻松的高强度搏斗和无休止的工作对他而言变得越来越困难。
他需要更多时间,或者需要能与力量匹配的□□和精神。他或许尝试过不止一种办法,因为历史上跟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改变自身存在形态,以更坚固的模样活下去,例如与坚硬的岩石、钢铁融为一体;或者追求魔女永葆青春的邪法,保持年轻面目不变;再或者不断转移灵魂,像一个恐怖租客一样不断物色理想的身体容器。
“这只是我个人猜测,真相只有他自己明白。但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世上没有存在真正永生的方法,改变自己放弃人类的身份固然可以多活一阵子,但一块石头即使长久呼吸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魔女看起来总是年轻美艳,可那不是幻术就是表面功夫,即使脸蛋宛如十六岁的少女般明媚,她们的关节和内脏也会衰老得无法表现出与外表相匹配的活力。”查理说:“最后他选择了你所看到的,时间魔法。也许吉本从中出了力,香耶的身份不止是一个情妇那么简单,整个魔法设想都有她在一旁推动。”
普利玛哭得有些虚脱,无力地摇摇头,勉强喝了一大块加糖的冷茶。
“父亲从未信任吉本,即使他们眼下的联结前所未有地紧密,所以昨晚香耶并没有和他一起进入那些房间。”普利玛思绪不可避免地混乱,但有些东西她早已看清,无需过多思虑。
“假设传说是真的,那么能过——能够唤醒力量的血统只有可能出身伍尔夫,吉本没有理由这么无私地协助他。”普利玛不愿意再提圣杯两个字,她难得在“路易”面前不顾形象地擦了擦鼻子:“他们肯定有所谋求……”说到这里,普利玛突然睁大了眼睛。
她难以自制地联想到,香耶想要的该不会是一个拥有哈利夫血统的孩子吧?
以他们从父姓的传统来看,如果香耶怀孕,那无疑也是个“伍尔夫”。
普利玛打了个寒颤,此刻她不愿再深入探究香耶是想用自己的孩子做圣杯实验还是想借此打入伍尔夫内部,作为吉本渗入伍尔夫的一枚楔子,无论是哪个,都不妨碍她觉得那个女人是个疯子。
紧接着她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父亲和那种女疯子打得火热,这不正说明他也是个疯子?
还是个不知道践踏了多少无辜生命的疯子。
普利玛足足喝了大半壶茶,像是想一口气把眼泪都给补回来,最后把空杯子放回瓷碟上,因为用力过猛撞出清脆的响声,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你告诉我这些,路易。”她最终冷静了下来,才开始思考为什么路易会知道这么多。
“是因为你早就在调查这一切?我家里地下那个魔法……”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要面对现实还是有点困难,普利玛努力寻找合适的说法:“也是那么邪恶的东西吗?”
查理说:“时间魔法是魔法学里最高深的学问之一,据我所知现存的大魔法师里也只有两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成功完成过时间拨转的实验,但仅用于学术用途。我猜想吉本家接触不到也没有耐心遵循两位教授的实验原则,倒不如说他们正是为了破环原则而进行这项尝试。所有人都知道在魔法领域里试图走捷径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普利玛脱口而出。
查理几不可察地挑眉,如果说普利玛的善良懂事和恬静是遗传自母亲,那这份勇气和果决无疑有着青年哈利夫的影子。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普利玛知道路易在评估自己,有些急切地往前倾了倾身体,表情是少有的严肃:“我是认真的,路易。父亲……无论如何,他做到了这个地步,任何劝诫对他而言都注定无效。况且、况且他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如果神不能让他醒悟,那阻止他继续变成恶魔是我作为女儿唯一能替他赎罪的方式。”
“我绝下不了杀了他,我也没有力量杀他。”普利玛又想哭了,但这次她拼命忍住:“但如果……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话。”
这已经是超乎查理意料之外的坚强承诺了。
查理第二次叹了口气:“那个地下室很关键,我需要那里的详细情况。但我迟疑并不是因为怀疑你的决心,而是担心你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