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会辅佐先帝,匡扶汉室定鼎天下,不让天下止步于三分,不让长安洛阳有万里之遥,不让先帝无法面对汉朝历代的先王,可是,我食言了,直到先帝驾崩,我们还只能固守在成都一地!”孔明一拳重重的捶在桌子上,“我还说过,定会辅佐少主,完成先帝的遗愿,这次,定不能再食言!”
我吓了一跳,噗通一跪,说:“先生不要自责!这,天意如此啊!”
“天意?何为天意?天说了算的吗?”
“不是……那年,先帝出兵与曹操相持,汉寿亭侯助先帝心切,率兵出了荆州,再才让吕蒙得逞,失了荆州。先生你不是经常说的吗,失了荆州,我们便在中原失了一地根据,不然,等我们占稳益州之后,打通益州与荆州的关窍,百里秦川我们就可出入自由,那简直想什么时候打洛阳,就可以什么时候打洛阳!”
孔明跌回椅中,默了许久,说:“失去之物,就不要再提了。云长失荆州,根源在我,是我失职。”
“先生!你如何事事都怪在自己身上?你能料到汉寿亭侯敢不听先帝命令,他能去攻打襄阳和樊城,这是你能料的到的吗?你又不是神仙!”
“不必多言,错了就是错了,错了一次,我便不会再错第二次。月儿,我来问你,”他转向我,不带一丝玩笑的说,“若我要执意出祁山,攻洛阳,你当如何?”
我单膝跪地,说:“末将当年便说过,现在还是当年那句话,愿为丞相马前卒,愿为丞相手中剑,替丞相先锋开路,百死不悔!”
“三军当如何?”
“三军当遵丞相令,丞相剑锋所指,三军兵锋所向,决无一字异议。”
“很好,你当记得今日对本相的承诺。”
“末将,永生不忘!”
多少国家大事,就在这个小小的书房内,在这个平淡无奇的书桌前,由我对他许下效忠。
如今承诺也都许了这么多遍了,忠心也表过这么多遍了,他还是一再询问,是真的信不过我吗?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堪大用?
我的心中存了一丝疑惑。
我对他的心,可昭日月,他不是也对我承诺过此生不负,死则同穴的吗?为什么会一再问我这些事情?我为他征战,为他而死,这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这有什么可问的呢!
先生,在你心里,虽然我得你看重几分,虽然我得你宠爱,但是在这些真正的大事上,你是不是仍然觉得我是不可信的?觉得我不过是一个心性未定的孩子?今日若换了子龙在这里,你会一而再的问他的承诺吗?
你对我的许诺,千金不换,难道我不也是一样?
你甚至都不愿与我有子嗣留于世间,我只配成为你的一柄剑,既然已经是剑了,何必去问剑愿不愿意呢?
第二次早朝,孔明说了北伐的决定,朝廷上下一片被雷轰过之后的表情,黄德高声诵读着孔明夜里写出的一篇长表,而孔明,恭敬的跪伏于王座之下,等刘禅的王命。
孔明此一表,感人至深,先帝所剩不多的那些旧臣,在听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的时候,就已满脸是泪了,其中以子龙哭的最为厉害。
而我就跪在孔明之后,孔明这一表,我是已经看过了的,当时孔明喊我研磨,我便是研着磨,看着孔明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了这些,当时震撼之情就溢于言表,后来一晚上都没睡好觉,风吹雨打,睁着眼睛听了一夜的风雨声,孔明也没好到哪去,在椅子中坐了整整一夜。
这样的孔明,我有点害怕。
后半夜,天冷了下来,北风咆哮万里,我赤着脚去找他,对他说:“先生,我怕。”
他这才从不知道想什么中回过神来,将我紧紧抱住,说:“不怕,我在。”
所以你们现在震惊的都是我震惊过了的,我不但震惊,还震惊了一晚上呢,震惊到现在都震惊的麻木了,所以现在看上去一脸的麻木不仁的样子,就格外的吓人。
刘禅听的又是感动又是羞愧,他最近活的舒服又滋润,早将他老爹的大志忘到脑后去了,所以孔明突然提起,他羞愧极了,赶紧下台阶,亲手扶起了孔明,说:“朕听相父的!同意相父出征北伐,朝堂之上所以人员,悉交由相父调遣!文武群臣,俱当遵从丞相之令,务必完成先帝遗愿,朕,拜托相父了!”
刘禅对众臣躬身一拜,文武朝堂俱跪地答道:“臣等愿助丞相完成先帝遗愿!”
北伐之事,就这么简单的定了。
从宫里出去前,我还特意去了一趟后宫,跟阿容辞行,阿容也为人母了,哭的眼睛都红了,拉着我的手,哭着说:“月姐姐,你和相父一定都要平安回来啊!”
“嗯,尽量吧。”我说的是实话,出征如有万一,我肯定死于阵前,而大军如有闪失,在大军之中的孔明也不会万无一失。
孙坚是怎么死的,还不是在众将的护卫中被刘表射死的,对吧?谁说为将为相就一定安全了?
两军交战,什么状况都可能发生。
我这么一说,阿容哭的更厉害了。
我头大如斗,连忙哄阿容,说:“丞相很有信心,这一仗定能还都北上的,你不要再哭了,给他们听见他们要不高兴的。”
此番劝说奏效,阿容好了些,问我:“相父现在跟陛下在一起吗?”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还在书房里,陛下跟你一样,可不放心了,拉着丞相不让他走,就跟你拉着我一样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