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点着煤油灯。
风从门缝吹进来,豆大的灯摇摆着,屋子里也影影绰绰。
宋怀之的两只眼睛比夜色还要黑,漆黑的眼镶嵌在眼眶之中,定定的望着宋德盛的方向。
许久,他才开口道:“爸爸,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宋德盛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支吾道:“你问。”
“第一个问题,当初传消息的人说,爸爸坐车从盘山公路摔下去了,必死无疑,爸爸是怎么活过来的?”
宋德盛哑然。
他喉咙里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能怎么说,说他自己根本没上那辆车吗?
他干脆将计就计,让自己死了。
然后,让自己变成了因公差点殉职、九死一生的宋铎。
他成功和唐曼结为夫妻,有了体面的工作,在省城扎下了脚,他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生活?
他在省城住的是楼房,厨房卫生间非常高档,下楼就是公园医院。
瞧瞧这里,土坯房子,地面也是泥土,墙上透风,屋顶估计也漏雨……这样的地方,他住了二十多年,再也不想回来了。
“怀之,爸爸是有苦衷的……”宋德盛艰难开口,“这个问题,暂时没办法回答,你换一个吧。”
宋怀之开口:“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爸爸没死,却不回家?”
“这……”宋德盛无法面对儿子漆黑的眼眸,“怀之,我真的有苦衷,你看,现在有机会,不就立即回来看你们了吗,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牵挂呢,可是我没办法……”
“第三个问题!”宋怀之冷漠打断他的话,“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宋德盛立即道:“我回来就是看看你们三个,看看你们的妈妈,看你们过的好不好。”
“你在说谎。”宋怀之漆黑的眸子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利光,“你说了这么多,但是没有一句实话,你和我印象中的爸爸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支持妈妈和你离婚。”
他看向江晚月,“妈妈,我跟你一起生活,还有英子和华子,也都和妈妈一起,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江晚月一直没说话。
她在等。
等宋怀之的回答。
直到听到他确切的回答,她悬在胸口的心,才落回到了肚子里。
宋怀之走了几步,走到江晚月身边,和她站在了一条线上,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宋德盛知道,没法谈了。
他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晚月,离婚和丧偶,结果都一样,你可以再嫁人,孩子也归你,你……你就当我死了吧,就当从没见过我,当我没有死而复生,我们之间就此了断……”
“呵!”
江晚月出冷笑。
“除非是真的丧偶,像你这种时不时诈尸出来恶心人的配偶,我觉得,必须得断干净。”
宋德盛摇头:“别逼我,你知道的,我没办法……”
“你拒绝办离婚,不就是怕自己没死的事情曝光,怕唐家放弃你吗?”江晚月唇瓣勾起嘲讽的笑,“甘蔗没有两头甜,人也不能既要鱼又要熊掌,天底下不可能所有好事都让你给占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