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晨鼓响起,李林甫醒了。
有侍婢过来,禀道:“十七娘,阿郎招你过去。”
堂中数十兄弟姐妹都扭头看向李腾空,目光里各种情绪都有。
出了大堂,清晨的凉风吹来,让人不由得眼睛发涩。
李腾空独自走过长廊,步入正屋,她很忧虑,担心李林甫又唤她一句“杨太真”。
然而,坐在那的李林甫神色已经清明了些,只是脸色更苍老、疲惫。
“阿爷。”
“我想明白了。”李林甫缓缓道:“圣人用宰相,得能做到三件事。”
他竟是已恢复了神志,昨夜的记忆混乱或许只是偶然。
“才能
是其一,得擅长税赋,满足圣人宴赐;得能够奉迎圣意,圣人已厌倦了书生治国时的迂腐、古板;还有,得能够制衡东宫,使圣人安心宴游,骊山洗温泉时,不必担心成了太上皇。”
这些话大不敬,李腾空还是第一次听她阿爷这般说话,不由忧虑他是否清醒。
李林甫道:“此三点,张垍做不到。张垍与其父不同,张说专权霸道,张垍则年少便当了驸马,性格散慢,长袖擅舞,成不了本相这样,能让圣人完全满意的宰相。”
“如此,阿爷可以放心了。”李腾空道:“女儿让人端些早食来。”
“薛白知晓这些,却还要扶张垍为相?障眼法罢了,他表面上辅佐的是张垍,实则培养党羽,辅佐庆王。他昨夜之所以不慌不忙,便是因早早猜透了圣人心意。”
李林甫自顾自地说到最后,又道:“你去告诉薛白,本相会借杂胡与李亨联姻一事,撤换杂胡。”
“阿爷可否容女儿把脉?”
“为父无事了,去吧,现在就去。”
李腾空还有些忧心,但看阿爷病已经好了,只好告退。
……
“相位不会丢。”
李林甫喃喃自语了一声,神态渐渐放松了些。
但他其实并不能完全说服自己,须臾,眼中已浮起了忧虑之色。
“相位真不会丢吗?”
他闭上眼,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李岫与几个兄弟们过来,小声唤道:“阿爷,官吏们都到了。”
见李林甫没答,李岫遂凑近了些。
下一刻,李林甫睁开眼,瞪着他,叱喝道:“贴过来做甚?!”
“孩儿知错。”
“裴宽?”
李岫一愣,左右看了看,发现李林甫指的确实是他。
“阿爷,我是十郎啊……”
“裴宽贴近我,乃欲取代我。”李林甫盛怒,喝道:“还不把裴宽拖下去?!”
“阿爷,你看看,我是十郎啊。”
“把裴宽拖下去!”
李屿当即一把摁住李岫,不再让他再上前解释,喝令人来将他往外拖。
“阿爷莫气,裴宽拖走了。”
“没有人能取代本相。”李林甫自语着,忽然看向李屿,怒叱道:“陈希烈,休当本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