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被咚咚敲了两下,随即严峫走了进来。
吕局大概是刚打完电话,正低头喝茶,头也不抬地向办公桌后的椅子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然而严峫没有坐,近一米九的挺拔身形站定在那里,沉声道“您找我,吕局”
吕局是何等的人精,只这么一个细节,就差不多领会到了严峫所暗示的态度,沉吟着放下了保温杯,半晌才问“关于方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严峫淡淡道“方队”
“嗯,方正弘支队长搅合进了跟你中毒有关的案子里,你没听说”
严峫说“我刚回市局,还什么都不知道。”
吕局对严峫滴水不漏的反应完全不惊讶,从善如流把对秦川的问询,以及对方正弘的调查都叙述了一遍,前后经过跟刚才高盼青通风报信的内容几乎没有出入由此可证高盼青的确是刑侦支队的骨干前辈,在这方面是十分缜密的,连吕局当初的语气都学了个八九分像。
“因此现在方正弘支队被停职在家,也算是配合市局的调查工作吧。”吕局缓缓道“如果有结果的话,市局会立刻通知你的。但要取得一个水落石出的清晰结果,在目前来估计会比较困难,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安静,严峫轮廓清晰深刻的眼底,似乎有些晦暗难测的神情,许久后突然一笑
“既然目前困难的话就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
面对一个在暗处伺机要取他性命的投毒者,严峫竟然能如此泰然处之
吕局意外地抬起眼睛,果然只见严峫笑着,英俊硬朗的脸上隐约透出一丝匪气“我听说苟主任去江阳县给那个叫冼升荣的杀手做了二次尸检,不知道结果如何,听说是已经确定死亡时间了”
吕局一怔。
“既然如此,查一下方队在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不就能证明他的清白了”
吕局久久望着严峫,后者眼底强硬的精光却没有丝毫改变。足足过了半支烟功工夫,吕局才终于呼出了一口气,说“你知道你在指控一名三十年的老刑警,一个警衔一督的正支队长犯下杀人罪吗,严峫”
严峫的回答不为所动“不,吕局,我只是在一种调查思路。”
“可你这种调查思路”
“并不是在做有罪推定,而是合情合理的推测。”
严峫这人是这样的,平常他展示出来的都是自然、随便、接地气,堪称非常温和的一面。但如果惹出了他的真怒,或者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就会变得非常强硬甚至蛮横。
那种骨子里的底气是任何人都动摇不了的。
“既然你这么肯定,那我会调派人手去调查方队当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沉默之后吕局终于道,“不过,鉴于你是直接被害人,该回避的地方还是要回避,否则程序上的任何错漏,也有可能会影响到最终的调查结果。”
严峫稳稳当当地“我明白。”
“你去吧,”吕局摆了摆手。
严峫掉头走向门口,几步之后突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吕局。大办公室是老式装修,墙上挂着山水画,柜子上摆着党旗,靠墙一排柜里整整齐齐垒着各类专业籍和党报党刊;吕局坐在他坐了十多年的大办公桌后,像一尊圆润扎实的雕像。
“”严峫终于开口问出了那个问题“您为什么那么相信方正弘”
吕局老花镜后的目光深深盯着他,“因为方正弘并不是你们所知道的那种人。”
严峫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吕局向后靠进椅背里,肚子挺着,头发花白,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他摘下老花镜认真擦拭,直到确定镜片干干净净,连一丝肉眼不可见的浮尘都没有了,才重新仔细地戴了回去,用力眨眨眼睛仿佛要借助这个动作,去更清楚去周遭的所有事情,以及所有人。
虚掩的门又敲了两下,秘在外面问“吕局”
吕局扶了扶眼镜“进来。”
张秘抱着一叠材料走进办公室,放下几张等待盖章的信件。吕局拿在手里一,白纸黑字的标题是安全监控视频资料调阅通知。
“哦,是严副支队在盘山公路上撞车的那回事。”张秘笑道“这不正在调查吗,咱们局里图侦需要撞车时的监控录像,我们得先发个公函才能去调江阳县辖区的安全监控这是发给江阳县派出所的,您盖个章,我就能发走了,图侦那边还等着继续调查呢。”
吕局的手刚伸上前,突然在半空中稍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