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暎放下竹筒,叹了口气:“有道理。”
陆瞳看向他。
这人面上看不出来生气,态度始终客气又和煦,不知是好涵养还是好心机。
阿城还在抓药,段小宴握拳抵住唇边轻声咳了咳,没话找话道:“陆大夫,上回在范府门口见到你,本想与你多说几句,奈何当时公务繁忙……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没人来找你们麻烦吧?”
陆瞳跟着在桌前坐下:“没有,承蒙段小公子关心。”
段小宴又咳了两声:“说起来,上回在范府,我荷包还丢了……”他说这话时,试探地看向陆瞳。
陆瞳安静注视着他。
段小宴结巴了一下:“你、你看见我的荷包了吗?”
里铺里寂静一刻。
灰色阴云遮蔽长空,门前的李子树枝安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半晌,陆瞳平静开口:“段小公子是怀疑我偷了你的荷包?”
阿城蹲在药柜前,抓药材的动静窸窸窣窣作响,银筝站在门前桌边,低头认真擦着桌子。
段小宴呆了一会儿,尴尬地笑起来:“怎么会?我就是随口一提。”
陆瞳点头:“段公子,我没有看到你的荷包。”
段小宴忙道:“我也觉得你没看到,应该是我掉其他地方了。”说完,桌下的手轻轻扯了扯裴云暎的衣角。
裴云暎坐在一边,目光掠过药铺桌上摞着的一叠‘纤纤’上,忽然换了个话头:“陆大夫药茶卖得不错,听说连详断官范家都主动相请了。”
“侥幸能入范夫人眼而已。”
“怎么会侥幸?”他笑,“范夫人爱惜体态,陆大夫就正好做出纤体药茶雪中送炭,要不是知道陆大夫是外地人,我还以为陆大夫是特意为范夫人准备的。”
银筝擦桌的手紧张得攥紧抹布。
陆瞳看着他:“大人言过,做出一味药茶,并非旁人眼见那般简单。况且我一介平人,与官家毫不相干,如何能左右夫人决议?”
他便点头:“也是。”
他又看向桌柜前的银筝,银筝低着头,正认真把桌上散乱的白纸收起来。
裴云暎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起桌上的甜浆竹筒喝了一口,随即蹙了蹙眉,似是嫌浆水太甜。
他叫陆瞳:“陆大夫。”
陆瞳应了一声。
“我记得之前几次见面,你身边那个丫头惯是能言快语。怎么这几次见面,沉默了许多。”他把竹筒重新放回桌上,不紧不慢地开口:“不会是怕说漏嘴,特意远着我?”
陆瞳眉心一跳。
她抬眼,朝裴云暎看去。
白日里铺不曾点灯,天色完全阴沉下来,他就坐在夏日的昏暗中,一身绯色锦服,腰间长刀凛冽,格外风姿俊雅。
只是眼底的笑意很淡。
顿了顿,陆瞳平静答道:“大人说笑,我们身份微贱,见了大人这般的王孙公子、贵客豪门,一时嘴笨口拙,上不得台面。还望大人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