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哈?”
……
几日未归,殿前司院中雪积了三尺有余。
黑犬被来人脚步声惊醒,撒着欢儿扑向进院子的人,带起的雪粒扑了人满身。
“栀子!停,别舔——”段小宴被黑犬舔了一脸口水,狼狈躲避。
几日前东宫遇刺,陛下急召殿前司各营入宫戒严,忙碌这些日,今日各班营才得空回司。
裴云暎也才得了空闲。
屋中,脱下公服,沐浴过后的裴云暎换了身月白中衣,靠坐椅子上,一手拉开肩头衣裳,正往肩头伤口上药。
多上几次,动作就顺手了些,他熟练扯去先前包扎的白帛,用帕子清理过后,撒上药粉。
萧逐风刚进门瞧见的就是如此画面,顿了顿,走到裴云暎跟前,拿起桌上用了一半的药瓶看了看,有些意外地开口:“不是宫里的药?”
他们殿前司的外伤药都是由御药院分发下来,如裴云暎这样在御前行走的,得的赏赐里,伤药更是由御内医官亲自调配,效用出奇。
();() 而手中这药瓶瓶身普通,一看就不是宫里货。
裴云暎看他一眼,一把夺回药瓶,哼道:“五十两银子,不用浪费。”
“五十两?”萧逐风皱眉:“你被坑了?”
裴云暎懒得和他说。
萧逐风没在意,靠着桌头看裴云暎重新拿干净布帛缠住伤口,评点:“缝得不怎么样。”
裴云暎顺着他目光看向自己肩头,肩头处新伤结痂,露出覆盖下陈年旧伤,像条长长蜈蚣攀附于肌肤之上,一片蔓延往后,狰狞得可怕。
裴云暎目光渐渐悠远。
当年他路过苏南被人追杀,躲至刑场,在死人堆里遇到一个奇怪的女童。
自称大夫,却捡拾死人躯体,看上去胆子不大,却敢亲手掏出尸体心肺,末了,还要自欺欺人对着尸体拜上一拜,请求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找上她。
他那时才被自己人捅了一刀,奄奄一息,警惕如困兽,也忍不住被她这荒谬之举逗笑了。后来他逼着对方救了自己,为他缝伤,依稀记得对方不情不愿的模样,以至于故意、或许也不是故意在他肩背留下那么一条丑陋疤痕。
其实很多细节,裴云暎自己也记不大清。只记得那是苏南城十年难遇的大雪,残庙孤灯荧荧。她问自己要诊银,而他浑身上下只剩一枚银戒,代表着他的任务身份。
对方不知银戒珍贵,勉强收下,还要逼着他在庙中墙上写下一张“债条”。
他不太记得债条的具体内容,无非就是欠她诊银多少云云,最后,落款是“十七”。
十七,一听就不是真名。
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竟也有隐藏身份的苦衷,可见世道不易。
他没有多问,正如对方没有细究自己来处,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不必知晓彼此过去未来。
身侧有人说话,打断了他思绪。
萧逐风问:“宫中出事那晚,是陆瞳帮了你?”
裴云暎动作微顿,“嗯”了一声。
“太冒险了,”萧逐风并不赞同,“如果她现在向官府举告你,你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