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笃定。
被对方抓着的地方忽而变得灼热起来,仿佛一直想要隐藏的、最难堪的部分被人揭开,她想要挣脱,但“寒蚕雨”的余毒仍令她十分虚弱,连反抗都显得有些无力。
医馆的坐馆大夫被少年找来给曈看脉,看了许久,一脸为难道:“这……恕老夫无能,实在看不出来这位姑娘哪里有中毒之症啊。”
二人同时一怔。
芸娘用毒高明,若她想藏,天下间高明医者也难以察觉端倪,“寒蚕雨”亦是如此。
曈意外的是,医馆的老大夫没能看出中毒之症,这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却能一眼看穿,恐怕对医经药理之理解,已是世间佼佼。
她便沉声道:“既然如此,应是公子看错了。”言罢就要离开。
那少年却又将她拦住,这回语气已有些责备:“你怎么总想着要走。”又冷道:“身为医者,万没有让病者离开的道理。”
“既然他不能治,我来。”
曈愕然。
其实那几年,她在山上被芸娘锉磨得也没了什么脾性,凡事难以令她掀起波澜。偏偏在这青衣少年面前罕见地有一丝慌神,她竭力同对方解释自己并没有中毒,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对方却铁了心般要将这济世的菩萨做到底,非要为她药到病除。
“我迟迟不归,爹娘会担心的。”曈道。
少年点头:“确是如此。”下一刻,他看向曈:“你家在何处,我同令尊令堂亲自说明。”
曈:“……”
她自然不能带对方回去,否则芸娘见了,说不准会将他当作下一个药人。
他见曈不作声,便做主带曈去了邻近的客栈。
“你若想给家人传信,告诉我就是,他们也可来这里陪你。”
曈抿了抿唇:“不用了。”
她想,这人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无法安放自己泛滥的好心,待到了夜里,他们都睡着的时候,她再偷偷离开也不迟。
曈是这样想的,但没料到对方的执着远远胜于她想象。少年身边跟着的那个车夫似乎有功夫在身,一双耳朵灵敏至极,夜里她才将门打开一条缝,就被对方追了出来。
简直是故意看着她。
曈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她想,对方莫不是想要掳走她,苏南城中的花楼里,许多姑娘都是小时候被拐子拐走才堕入风尘,落梅峰的乱坟岗时常有染了病被丢弃的清倌尸体,她就曾掩埋过许多具。
但若要掳走她,何须这样麻烦?还要将她关在客栈中,白白浪费银子。
没想出结果,曈索性就不想了。想着静观其变,若这二人真有歹心,她就拿医箱的毒药毒倒他们。
但这二人竟是真的在为她治病。
车夫按青衣少年写的买来各式各样的药材,那少年便在屋中钻研方子捣药,每日煎了药喂她喝下。
曈倒也不在意这药有没有毒,寻常的毒也毒不倒她。
她只是觉得这滋味有一点点新奇,她服毒的日子比服药的日子多,毒药对她来说,与寻常餐食无异,这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尽心尽力地为她解毒。
少年的车夫把少年拉到门外,曈偷听到他们谈话。车夫压低声音:“少爷,咱们已在苏南多呆了半月了,老爷已写信来催,该回去了。”
“她的毒还未全解,再等等。”
“可是……出来时银钱带得不多,回去路程是够用,但您日日买的那些药材珍贵,老爷派来送银票的人还未到……再这样下去,咱们回去的路费可就不够了。”
外头沉默良久。
过了一会儿,少年的声音响起:“把这个拿去押给他们。”
“少爷,那可是您的玉佩!”
曈一怔。
那人的语气仍是平淡,催促道:“快去快回。”
曈在门被推开的前一刻坐回窗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少年蹙眉看着她:“你都听到了?”
沉默了一会儿,曈才开口:“你为何救我?”
曈看不懂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