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火背心的巡铺们从楼里出来,收好竹梯。用剩的水囊摞在一边。
申奉应抹了把脸上飞灰,心中松了口气。
火势不算小,木阁楼也易燃难灭,但好就好在胭脂胡同附近有两个军巡铺屋,水囊人手都备得充足。整座楼里所有人都救了出来,如果再晚半个时辰,再想救阁楼上的人恐怕就没这么容易。
他揉了揉胳膊,看向阁楼顶上的火光。
火是从最上头一层起来的,因此顶阁的火也最难扑灭,且木梁被大火一烧极易坍塌,他没再让巡铺们上去,已经烧了这么久,再灭火无甚意义,总归人都没事,就不必让巡铺再冒无谓风险。
所有救出来的人都挤在木楼不远的凉棚下,裹着毯子惊悸未消,申奉应才收好唧筒,就听得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这人是太师府公子!”
太师府公子?
申奉应耳朵一动,唧筒从手中滑落。
他没顾得上唧筒,扭头问道:“在哪?太师府公子在哪?”
“在这里!”闹哄哄的人群里有人对他挥手,“他自己说的!”
申奉应精神一振,夜里出差的倦意顿时一扫而光。
当今朝中就一个太师,太师府公子,那就是戚家公子咯?
戚公子怎么会来丰乐楼,以他家资,应当去城南清河街吧?
不过这么大官,应当不会有人敢冒充。
他都没见过太师呢!
申奉应美滋滋地想,要真是太师府公子,今日他救了对方一命,也算卖了个好,不说连升三级,升个一级应当不为过吧!
他一路小跑到凉棚下,轻咳一声,端出一个严肃而不失亲切的笑容,问:“戚公子在哪?”
有人朝他指了指。
申奉应拨开人群,低头一看。
人群最中央,蹲着一个年轻公子,衣裳被火燎得狼狈,抱着头不知在嗫嚅什么。
像是被吓着了。
天可怜见的,这么大火,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应当受惊不轻。
申奉应小心靠近他,柔声开口:“没事了,戚公子,火已经灭了……戚公子?”
地上人颤了颤,慢慢松开抱头的手,一点一点抬起脸来。
申奉应一愣。
男人胆怯地望着他,一张脸被灰熏得发黑,嘴角不住翕动,申奉应凑近,听见他说的是:“我是戚太师府上公子……我是戚公子……我给你们银子……好多银子……”
申奉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眼前人兀地惊悸跳起来,一把抓住申奉应袍角,疯疯癫癫地开口:“画眉,你有没有看到画眉?好多好多画眉!”
他痴笑着:“画眉流血了!要来杀人了!”
四周鸦雀无声,不远处阁楼火光未灭,胭脂胡同狭窄的胡同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团团看向这头。
如看一出热闹杂戏。
申奉应下意识后退一步,面上柔情与笑容顷刻散去。
什么情况?
这人真是戚太师府上公子?
怎么看起来倒像是……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