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他试图拉起从前情谊,“就算你和父亲曾有误会,可这么多年,心结早已该解开。你搬离裴府后,父亲日日在府中念叨你,他是念着你的,临终时,还一直叫你名字……”
“是吗?”裴云暎打断他的话,讽刺地笑了一声,“他是怎么死的?”
裴云霄脸色一僵。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愚蠢到相信他是病死的吧。”
犹如被陡然揭穿某个最隐秘的角落,裴云霄蓦地心虚。
“是谁杀了他?”
年轻人盯着他的目光平静而锐利,“江婉,梅姨娘,还是你自己?”
裴云霄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
他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其实在宫变之前,裴棣就已有些自乱阵脚了。
昭宁公府和太子绑得太紧,偏偏梁明帝看中的储君人选是三皇子。那时他们还不清楚裴云暎是宁王的人,以为他在为三皇子做事。然而三皇子一旦登基,裴家势必遭到打压。
谁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的赢家是宁王。
宁王。
元朗和先太子元禧手足情深,可先太子元禧的死并不清白,昭宁公府虽未直接参与,却也是顺水推舟的帮凶。宁王登基,比三皇子登基的后果严重得多。
裴家大祸临头。
裴棣的确在得知此事后急怒攻心,病倒在床,但并未危及生命。反倒是昭宁公夫人江婉被江大人匆匆叫回娘家,到了第二日才回。
她找到了裴云霄。
想到那一日江婉在自己面前说的话,裴云霄忍不住抖。
“二公子,”一向温婉娇美的嫡母将自己拉到屏风后,低声地道:“你爹恐牵连先太子一桩旧案,为今之计只有先罪己求今上开恩。”
“罪己?”他茫然。
江婉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夫君,目光再无过去半分柔顺温情,唯有冷酷:“他死,我们才能活。”
三少爷裴云瑞尚且年幼,梅姨娘从前只知争风吃醋并不知情势危急,这府里尚能算聪明人的只有江婉和裴云霄,他二人这时便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江婉要以此罪名拿捏他,他竟挣脱不得。
他也想活。
于是他把被子蒙在了父亲头上。
裴云霄骤然打了个冷战。
裴云暎盯着他,忽而勾了勾唇,仿佛杀人诛心似的,一字一句道:“原来,是你啊。”
“不是我!”他蓦地反驳,声音激动得变了调。
不是他。
怎么能是他呢?
他在昭宁公府中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庶子,这些年,也无非是因为裴云暎离家后方才能入裴棣眼。即便如此,他仍赶不上裴云暎在裴棣心中地位,后来又有了裴云瑞,他不甘自己所有努力为弟弟做嫁衣,然而到最后汲汲营营空空如也。
或许他将那方丝绸的毯子闷上父亲脸时,也曾有过片刻报复的快感。
所有裴家人一起见证了父亲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