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心中惊讶。
裴云暎善绘丹青,她先前就已知道。但未料到嫁衣图样也是出自他手。他平日还要宫中奉值,有时夜里处置公文,竟还有时日绘出这么一幅花样,曈有些汗颜。
阿城捧场:“小裴大人画得真好!就这手艺,纵然日后不在殿前司当差,也能养活自己。”
被苗良方暗暗拧了一把。
嫁衣送到,青枫便回去复命了。到了夜里,医馆大门一关,苗良方和杜长卿都各自归家去,银筝将嫁衣从桐箱里捧出来,叫曈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曈换上衣裙从屏风后转出来,银筝便眼前一亮。
女子穿着缠枝牡丹纹纱罗大袖销金裙,裙袍宽大,灯色下素靥如花。她平日里总是穿素淡衣裙,今日难得穿得艳丽,纵然并未梳妆,长垂下,也显得和平日里迥然不同。
银筝惊叹着,将曈推至铜镜前。
曈望着铜镜里的女子,大袖红裙的女子在镜中注视着自己,眉眼间平和柔软,陌生似另一个人。
她有些迟疑,转身问银筝:“好看吗?”
“好看!”银筝笑弯了眼,绕着曈转了一圈,点头道:“这尺寸很合适,不需再改了,姑娘成亲之日,再穿戴三金与冠,盘花髻,一定漂亮得似天仙下凡!”
她说得夸张,曈也赧然,任由银筝扶着在榻边坐下。
“姑娘就要去裴府了。”银筝指尖摹过曈衣袖的刺绣,语气有些感慨,“日子过得真快。”
纵然曈成亲之后,仍在仁心医馆坐馆,还是日日都能相见,然而银筝心中总有几分不舍。
她与曈自当初在落梅峰相遇后,一路扶持到盛京,她看着曈从一无所有的筹谋到大仇得报,也见着曈渐渐在西街拥有平凡烟火。她为曈觅得良人高兴,然而真当曈要出嫁时,心情却很是复杂。
大概就像一直看着长大的妹妹将要离家,纵然明白对方聪明果断,旁人难以给她委屈受,也会不由自主地担忧。
“银筝,”曈看着她,“我成亲之后,你也搬到裴府来吧。”
银筝愣了愣,下意识摆手:“这怎么能行?”
“我同裴云暎说过,你平日一个人住在医馆,不够安全。反正我仍在西街坐馆,你搬来后,每日也好与我同进同出。”
银筝摇头:“哪有你成亲,我跟着的……”
“你我之间何须分彼此。”曈微笑道,“若你将来有了心仪之人,想要搬离,再离开也不迟。”
说到“心仪之人”,银筝目光动了动。
曈见状,就问:“你呢?和杜掌柜间,还是打算和从前一样么?”
从苏南回到医馆,曈现,一切好像没什么不同。
日子似乎还是照旧,杜长卿仍做那个嘴硬心软的东家,银筝帮着苗良方整理药材,二人相处平常,像是先前什么事都不曾生。只是偶尔玩笑时,杜长卿有几分不自然。
银筝笑了起来。
这笑不同于先前每次提起此事的苦涩,反倒有几分轻松。
“姑娘,我从前觉得凡事莫要只顾眼前,不思日后。少时在苏南楼中,又看过了贵客豪门,也无非如此。本来对这些事情并无兴趣。”
“不过,如今见了你,心思又有了些变化。”
曈:“我?”
银筝点了点头。
“先前我瞧着姑娘与我一样,心里有事,所以对小裴大人诸多推拒,没想到从苏南回来,反倒想明白了。或许姑娘与我,从前都是将此事看得太重,其实人过一辈子,眼光再长远,又能看得到多久呢?”
她叹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顾好眼前方是正事。”
曈眼睛一亮:“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