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带了几分谴责,但是因为足够温柔,便仿佛一种宠爱的无奈。只是他越温柔,她就越容易骄纵,她甚至有些委屈起来了:“难道不是吗?这种事,你也犯不着告诉我。”陆殿卿轻叹一声:“我开始确实不想说,是怕你觉得不自在,我想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就好了。我们领证后,我就说了,我的就是你的,我会把所有事情都给你交待清楚。”他望着她道:“我父母的我不会要,但是他们赠予我的结婚礼金,既然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我的都可以给你。”林望舒顿时明白了。她想起自己刚才想的,想着她自然是斤斤计较处处小心的心思,他却在体贴着自己,根本没想那么多。甚至在他心里,也许并没在意这些钱,不至于为了这些钱和自己耍心思。她便开始觉得讽刺,也觉得好笑,她想着自己以前到底是在雷家待习惯了,总以为男人和婆家都是这样的,其实并不是,他并不是。她怎么忘了,他可是祖国盖章认证的五好青年。她低垂着头,鼻子泛酸,半响不想吭声。陆殿卿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是不信吗?”林望舒小声说:“我没有不信……”陆殿卿:“可你生我的气了。”林望舒鼻子泛酸,竟然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低声说:“我才没有生气。”陆殿卿:“但你不高兴。”林望舒摇头:“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滋味。陆殿卿竟然这么好,比她以为的还要好。陆殿卿便温声哄道:“你喜欢哪里的房子,我找人去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如果钱不够,我再想别的办法,可以吗?”林望舒仰脸看着他,印象中三十多岁的他总是理智冷静,有着让人看不透的城府,刚柔并济却又恰好到处地拿捏着谈判手段。她很难想象那样的他,在年轻时候会这么让步,几乎失了分寸,甚至有些卑微地哄着她。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因为自己要去云南哭了,他也是这样在哄着,只是那个时候的她眼里含着泪,心也提着,没有多看他一眼,也并不会留心他哄着自己时的温柔。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那种酸楚,终于还是道:“其实我并不是想新买个房子去住,我觉得新街口那房子挺好的,那里还有香椿树,一年能掐好几拨的香椿芽呢……那么大院子,以后还可以种点菜吃呢……”陆殿卿怔了下,之后无奈地笑了:“你就想着吃。”林望舒:“我们以后继续住在那里吧,你不要多想。”她想着雷正德一家子,还有沈明芳,想着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住大房子,每天换着花样吃好吃的,但是她们还不能恼,还得笑脸打个招呼,一想心里还挺解气的。陆殿卿:“那你刚才说要买宅子?”林望舒:“我只是觉得你父母给了结婚礼金,这是他们的心意,而且挺多钱的……留在手里也不踏实,还是得买宅子。我固然喜欢老字号定制的好看衣服,但是我更希望父母给的礼金你能花得更值一些,现在宅子还是便宜,你如果买了,就算自己不住,租出去,也是一个进项,而且我觉得以后形势慢慢好起来,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房产,那些肯定会涨的,比放在自己手里或者胡乱花了好,父母给的结婚礼金,这样花着不是也更有意义吗?”陆殿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之后眸中便慢慢泛起笑来:“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望舒低声嘀咕道:“当然了,怎么处置还是看你,我就是说说我的想法。”陆殿卿:“我都听你的,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林望舒便也笑了,小声说:“我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呢。”记得叫嫂子~林望舒回到房中,坐在书桌前,恍惚地看着窗外的杏花。陆殿卿对自己实在是很好了,在她的心里,上辈子那个陆殿卿越来越遥远,陆殿卿这三个字已经完全幻化成了现在的这个,有着像羽毛一样柔软的目光,会对着自己笑,会用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很宠很暖。她甚至开始努力回忆童年的一些其它细碎,在那遥远的记忆沙滩中去寻找一点点闪着光亮的贝壳。第一次看到他,她正拿着树枝坐在槐树上晃荡着两条腿,看到他过来,那是不同于这个古老斑驳胡同的风景,她便跳了下来,以树枝做剑,拦住了他的去路。少年时候,他的眸色比现在更为浅淡,皮肤也透着不同于常人的白,于是她便大声问,说你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外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