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我还没想好,但你现在大小也是一个芝麻官了吧。”叶均秋憋着笑:“行,我可是好学生,我等着小林老师的安排。”林望舒有点听不得那个“小”字,林老师就林老师,为什么加一个“小”,不过鉴于这是她硬拽出来的课代表,可不能得罪了,怕他撂担子,或者带头闹事,她只好忍了。等她开完了这简单的班会,走出教室,就看到外面不少学生都看过来,一脸好奇瞧热闹的样子。她挺直背,严肃地冲大家点点头,之后径自过去教学办公室了。进了办公室,她才松了口气。再装下去真是绷不住了。办公室里,是那位归国华侨陈志明,是教高一的。他和林望舒打了声招呼,简单问起她第一天上课的情况,林望舒大致讲了,之后叹了口气:“这些学生,根本没想好好学习,一个个就知道玩儿,基础又差,这怎么教啊!”陈志明笑起来:“林老师,你也太认真了,现在情况就这样,谁也没心思学,再说这都高二了,到了这个年纪,也都想着找对象了,毕业后又得考虑着找工作,谁还踏实学习。你既然来了,踏实混着,不比什么都强?”林望舒看了一眼陈志明:“也对。”陈志明:“你们班,尤其不好管,里面有几个挺能玩的,一天到晚上街拍婆子,林老师你这么年轻,别惹麻烦就不错了。”林望舒疑惑:“不过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我招来?”陈志明:“这个事,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学校总得有个门面,再说还有上头教育部抽查情况,至于学校里,一个领导这么想,另一个领导那么想,你说怎么办?再说这班里同学,就这样了,你有什么办法?”这时候办公室里其它几个老师陆续下课过来了,也都和林望舒搭话,听那意思,说是都知道高二甲班来了一个年轻女老师,特漂亮,接着就说起布票啊孩子的啊谁家相亲的事来。林望舒和大家大致搭了搭话,看看后面没自己什么事,赶紧提起包来告辞了。经过那几间教室的时候,还能听到里面熙熙攘攘的说笑声,这教室简直比菜市场还热闹。林望舒感慨,心里想着,看来这工作也就是混混,根本没法干,这都什么环境什么风气,这都什么学生?她想起来那个叶均秋笑嘻嘻的样子,故意加重音的那个“小林老师”,一时无奈。一看就是一个痞子学生,白瞎有个当老师的爸了。走出学校,就见陆殿卿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他了。周围人来人往,他穿着闲散的蓝衬衫,戴着一个大黑眼镜,格外惹眼。她忙打招呼,走过去:“我下班了。”陆殿卿摘下眼镜,脸上淤青好一些了,不过还是能一眼看出,他笑看着她:“上班第一天,怎么样?”林望舒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世风日下,现在的学生怎么这样,一点不像以前了,天天不正经混,脑子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你说就这种学生,咱们以后怎么实现四个现代化,这可真是被耽误的一代人!”陆殿卿:“到底怎么了?”林望舒便说起今天的遭遇,他们怎么笑,他们怎么吊儿郎当,他们怎么不尊师重道,还有叶均秋那个“小林老师”。最后无奈道:“他们根本不把老师当回事,他们就是逗我玩看笑话呢,敢情我不是来当老师的,我就是动物园猴山里的那只猴,就差一根挂树梢上的尾巴尖了!”陆殿卿默了一会,道:“我觉得没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林望舒:“正常?”陆殿卿:“你上学那会儿不也这样吗?”这话一出,周围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陆殿卿:“他们年轻不懂事而已,长大些就好了吧。”林望舒狐疑地看着他,心想你在说谁?你还想结婚吗?陆殿卿解释道:“其实这不能怪他们,这两年读书无用论深入人心,指望教室里的孩子自己知道学,也不现实,现在大环境就是这样。”林望舒想想当前的情况,倒是也能理解。就在前几年,其实放开过一次高考,但是那次的考试出了那么一个白卷英雄,之后风向变了,多少考生的考卷根本没被判就直接给烧了。她认识的一位北大教授后来提起这一段,曾经说,他心怀期望,认真准备,考得非常好,自以为稳稳被录取,结果竟然是那样的结局,高分的被抛弃,低分的被录取,他感到自己被羞辱,被戏耍,彻底绝望。他说当时他母亲告诉他,这辈子什么都别想了,踏踏实实的,以后接她那个造纸厂的班,安稳过这辈子,就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