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惊讶地睁大眼睛,还从来没有人称呼自己为‘先生’呢,他的脸不自觉就涨红了。
“千万别这么说。”阿莱手足无措:“别这样。”
“你叫什么名字?我应该请你喝一杯,或者吃一顿饭。”旅行者看着阿莱:“我叫萨尔曼。”
“我叫阿莱,但是——”
“阿莱先生,您是个画家吗?”
阿莱愣了一下。
萨尔曼的视线在阿莱的裤脚和手指上停留了一下,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是个装饰工人。”阿莱下意识回答:“给剧院画布景什么的。”其实他有点吹牛,画布景这种活儿其实不常有,但是报酬可观,也就是这个月刚刚接到这个工作,所以才会过度兴奋,跟搭档跑去酒馆喝酒庆祝。
萨尔曼点点头,又询问镇上的剧院在哪里,日常的剧目是什么,阿莱一直在回答问题,不知不觉跟着对方并肩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双腿发酸以后才反应过来。
“啊,前面就是城门了!”阿莱吓了一跳:“萨尔曼先生,我们只顾着说话,忘了看路。”
萨尔曼说:“我才刚到这里不久,刚才正要去找旅社呢。”
“我知道一家圆木旅社,即使晚上也不会关门,就在毛姜街隔壁——您认识往那里的路吗?”
萨尔曼摇摇头。
“能不能再麻烦你一次,给我引路?”他温和地问。
阿莱自觉两人熟稔了不少,态度也不再那么局促了,实际上,在短短的交谈中他发现萨尔曼先生果然如他猜想的那样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随便讲两个见闻就能让他听得心潮澎湃,灵感迸发。
“好的,往这边走。”阿莱说:“我带您穿过这条木兰花巷,是条近路。”
萨尔曼先生有一种神奇的气质,能让人不自觉放下对陌生人的防备,阿莱这样怕生的人都感觉彷佛已经认识了他很久很久,实际上,在短短的相处时间里,阿莱为自己居然能说这么多话感到吃惊。
如果自己也能成为萨尔曼先生那样的人就好了,回到家后的阿莱偷偷在心里这么想,但他知道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对方虽然亲切没有架子,但言行举止无一不显示出他的修养和气度,而自己……
阿莱在狭窄的稻草床上小心地翻了个身,以防睡在他脚边的小弟弟被惊醒。夜风从木头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稍微减淡了一点屋子里晚饭的味道——他得到了一笔头款,妈妈今晚给大家做了美味的煎鱼,大家都吃得很高兴。
“这么说,之前你妈妈独自抚养你们。”萨尔曼由衷地说:“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阿莱点头表示赞同。
“我的父亲也是个好人,极好的人。是他教会我用削尖的树枝在锅炉边的细煤渣上画画。”阿莱坐在一块石头上,他很少谈论起父亲,因为他和母亲弟弟都会难过,但萨尔曼先生有一种沉静如夜空般的气质,让阿莱很奇异地感到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