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阿尼很容易任人摆布,一大早就过来看弟弟的普莉西亚和自己的随侍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拿出各种衣服来给他试穿,等阿尼回过神来,她们甚至已经开始烧热烙铁了,吓得他立刻跳下脚凳,离得远远的。
普莉西亚哄他:“这个不烫的。”
阿尼板着脸拒绝:“不。”
“好吧。”普莉西亚有点遗憾,阿尼头发颜色很漂亮,她一直想给他试试可爱的天使卷发造型,但这孩子对此警觉性很高,说卷发的烙铁想刑具。
虽然烫头计划失败,但普莉西亚还是趁他刚才走神的时候给他套了一身工艺非常讲究的复古小礼服,阿尼虽然不喜欢在非正式场合穿成这个样子,但木已成舟。
“今天埃拉比准备了有趣的节目。”普莉西亚对他说:“他们找到了一片干净的草地,我们可以在那里吃午餐——别这样撅着嘴巴,我保证今天一定不会有小虫子爬餐盘。”
原本驻扎在小树林边的车队往东走了二十几里,这里有一片开阔的洼地,还有一条很浅的小溪,看走势应该是汇入叹息湖的某条支流,但因为离得远,水很浅,连阿尼和普莉西亚都能在水边泡一泡脚。
阿尔弗雷德对几个外聘艺人做了周密检查,恨不得连他们的裤头都要拆来看看是否藏了什么符咒,养鸟人他们对此稍有微词,但白兰堡给的报酬实在太多了,因此当阿尼和普莉西亚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呈现出来的笑容十分真诚。
阿莱肩膀上站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也是他团队中的鸟老大,能够带领其余的鸟做各种杂耍表演,例如列阵低空飞行、听指令叼选轻小的物品,还能跟阿莱对话——只有两只鸟是会说话的,但它们的声音很嘶哑,并不怎么动听,其中还有一只用词有点粗野,好几次都要退口而出骂脏话,但每一次都被很了解它的阿莱及时捏住嘴巴,逗得普莉西亚咯咯笑。
公爵夫人也曾经在城堡里养过鸟,但那些漂亮却柔弱的小鸟对环境十分挑剔,照顾不好就很容易生病,但性格都很温顺,会用脑袋蹭人的手撒娇。
跟那些小鸟比起来,阿莱的鸟简直就是街头小混混,但与其说它们表演得很精彩,不如说它们表现出来的生命力和通人性程度更惊人。
阿尼目不转睛地看完他们表演,然后问阿莱:“这些鸟是什么品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想要养。
“我也不清楚它们的品种,少爷。”阿莱小心地说:“它们是我在旅行途中慢慢收留下来的。”
他已经在大陆各处做过很多表演,当然看得出这个漂亮矜贵的孩子对他的鸟感兴趣,而有钱有势的贵族向来不屑也没必要压抑欲、望。
阿莱肩上的彩色大鸟偏过头和阿尼对视,阿尼身边的骑士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尖利的鸟喙。
不过阿莱预想中的询问(或告知)并没有发生,那个小男孩看了他的鸟好一会儿,转头朝一旁的小小姐摇摇头。
“它不愿意住城堡。”阿尼对普莉西亚说:“算了。”
普莉西亚看不懂弟弟和大鸟刚才那番眼神交流,更辨认不出那张鸟脸上有表达出什么意愿,但阿尼有种神奇的本领,他很容易感知人和动物的情绪,如果他说那只鸟不愿意,那就一定是不愿意。
听到这个年纪的贵族小孩居然知道“克制”这件事,阿莱掩饰住自己内心惊讶的表情,恭敬地接过旁人递给他的水盆,让他招呼所有的鸟到一旁休息喝水。
其实他并不太担心有钱人因为感到新奇而强取豪夺,因为……
“如果强迫抓住它们,它们会在付了钱之后开笼子逃走。”阿尼继续对普莉西亚说。
还没走远,听到这句话的阿莱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水泼到草地上。
普莉西亚用眼角瞥了一眼养鸟人的背影,摸了摸弟弟的后脖子,确定他没有出汗之后问:“还不到午饭时间,要看魔术吗?”
“不看了。”阿尼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从椅子上滑下来,推开想要扶他的手:“我要回帐篷休息。”
“那我……”
“我自己回去。”阿尼强调。
普莉西亚挑眉,没有坚持。
他们以普莉西亚和阿尼的帐篷为中心安营扎寨,只要不离开白兰骑士的警戒圈,让阿尼自己到处走走也不是不可以。
埃拉比大概知道阿尼少爷想干什么,他笑着跟普莉西亚低声讲了昨晚发生的事。
“讲故事的人?”普莉西亚歪头:“阿尼是想去找他完成昨晚的故事吗?”
她很了解自己的弟弟。
阿尼背着手蹓跶回自己的帐篷,然后开始对帐篷里的饮料和饼干挑三拣四,把随侍都打发去重新准备点心,然后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帐篷。
不用问埃拉比他也知道那些江湖艺人会被安置在哪个地方,一定是跟那些乐师在一块儿,按职能圈地是德维特家的规矩。他刚才看过了,埃拉比把养鸟人和魔术师都带过去,可他们的声音跟昨晚那个人都不一样。
所以埃拉比今天一定没有安排那个人服侍,可阿尼只记得昨晚听到那个怪东西自称是龙那儿就睡着了,今天他很想知道接下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查理正在帐篷里睡觉。
并不是他懒惰成性一觉睡到大中午,而是他的帐篷离白兰堡乐师们的帐篷最近,昨晚那群被闲置的艺术家来了灵感,聚在一起写歌,还边写边唱,虽然没有了兔子耳朵但听觉依旧灵敏的查理被迫欣赏了一整夜,直到破晓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