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胖乎乎的灰色小麻雀落在阳台上,挤挤挨挨地蹲在一起,绿豆大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楼下几步外两个高大的男人。
其中一个头发短得几乎看得到头皮的灰发男人腰间挎着短刀,长了一张孩子不敢靠近的脸,脖子到肩膀之间有一道长长的疤,隐没进宽松的外套领子里。
他一整个早上都在这里站着,只有当同伴来换班时的短暂交谈才会使他紧绷的五官放松一点点——只有一点点。
“老查克回去了。”同伴递给他一个手掌那么大的木头酒壶,里面是高浓度火蚁酒。
其实这种酒跟蚂蚁没有关系,是高浓度麦酒混合了几种带有微毒的动物骨头酿的,每喝一口都能体会到一只火蚁从口腔一路爬到胃部的灼烧感,才因此得名。
本地人喝不惯这种刺激性太强的酒,只有麻痹了神经的酒鬼和像他们这样来自北方的雇佣兵才会喜欢,一是能迅速驱寒,二是非常提神。
灰发男人站了一夜的岗,早春夜晚的气温还是很低,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正合适。
他拔出瓶盖喝了一口,才感觉自己有点僵硬的内脏逐渐苏醒了过来。
“早该回去了,他那条腿一到冬天就动不了。”他不以为意地说:“他几岁?四十?四十五?”
他们这个行业,身体素质是最基本的,一旦受了伤不能完全治愈或者上了年纪,都不适合再继续留在队伍里。
“不知道。至少四十。”接班的同伴说:“其实也不算老,就是腿不行。如果他还在,这一次赶路就有可能会掉队。”
他们这次的雇主虽然出手还算大方,但也特别注重规矩,头儿试探了两次,不是不懂行情的冤大头,因此不可能对老查克额外照顾。
正好他们这次有人要回北方去,老查克就跟着一起走了。
一起工作了几年,同伴退休了,两人心里都有些唏嘘,难得多聊了一会儿——但他们很谨慎,私下聊天绝不会使用通用语,而且眼下天还没亮,周围也没什么人。
灰发点点头:“席娜会很高兴的。”
同伴哈哈笑了两声:“放屁,席娜会用铁锹把他揍出门——他回去能干什么?帮席娜种土豆?波尔早就长大能帮席娜干活了。而且种土豆能有几个钱,一年还不够他在这儿喝几顿好的。”
“那就让他替席娜干活,波尔出来跟着我们。”灰发不以为意地说:“波尔已经十七岁了吧?”
他自己就是这样的,父亲战死后他顶上了缺,从此再也没回过老家。
他们队里有一句话,要么痛饮美酒,要么躺着回家——老查克倒是没死就退团了,但在雇佣兵眼里,伤病退役跟死了也没两样,只有有家庭的人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像灰发这两个少年光棍时期就出来闯荡的,战死或醉死才是最合理的归宿。
不过他们还年轻呢,想这些还太早。
同伴嗤了一声:“波尔不行,老查克抱怨过好多次他的大儿子性格懦弱,不能见血。不过我上次倒是听说了件好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