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面杖停住压在面剂子上,陈父扭头问他:“你什么意思?”
陈母叹气,看着手中饺子,“鲅鱼馅饺子真不好包。”
“没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这里没外人。”陈悦目又拿起一张皮包馅捏褶。馅包的多了,捏的时候顺着褶皱漏出一些。他把饺子放在盖帘上,在一排大小一致白净圆鼓的饺子里分外显眼。
“你包的什么玩意儿,一会煮散把一锅饺子全毁了,扔掉。”陈父伸手指着那个饺子吼,“老鼠屎,废物。”
陈赏心又和好一盆白菜猪肉馅放在桌上问:“这么多馅能吃完吗?”
“吃不完就分给学生们。”陈母仰头问陈父,“今年有好几个也不回家过年吧?”
电视里正在播放喜气洋洋的乐曲,插在说话间隙,给冰冷的饭厅带去喜悦。
陈父重新和颜悦色:“是,等他们来拜年把饺子给他们带回去些。”
陈母把电视声调大,让家里充满欢乐。
陈悦目数着包好整齐排列的饺子说道:“我也要带回去,一会给我装一盒。”
陈父还在擀皮,不疾不徐地将一坨坨小圆饼擀成一张张正圆均匀的面皮。他瞥一眼身旁,“想吃就在这吃,食物要吃新鲜的,在家吃才香。”
见陈悦目不回应,男人沉声质问:“怎么,有意见?”
“没有,我欣然同意。”
陈赏心噗嗤笑出来,随后立刻收敛神情,暗暗踢一脚陈悦目。
小动作没逃过陈父法眼,一家之主的权威不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当我听某个人说话听烦了,想要摆脱他时,就装出欣然同意的样子。”陈父说道,“加缪的《局外人》,我曾在大一的时候读过。这个家应该没有人没看过吧?”
他面色不改慢慢将最后一张皮擀完,叠在一边,放下不锈钢擀面杖,拍掉手上的面粉,随后又猛地抄起来照陈悦目的脸狠狠抽去。
喜庆的音乐混着尖叫,桌椅碰撞,锅碗落地。
屋外寒风瑟瑟,吹起门口福字一角。门碰一声打开,屋内热气涌向外面带出一股白烟。陈悦目提着背包走出来,身后拖着个陈赏心。
“你冷静一下,大过年的赌气要去哪?”
“去哪不能去,你还怕我露宿街头?”
陈赏心拦在他面前,“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你跟他置什么气?”
“不用你管。”
“陈悦目,我一年才回来一次,就当为我留下来好吗?”
冷风刮过,漆黑中陈悦目双眼微微泛红,他撇开目光,呵出的气化作一团雾,等雾气散开他又恢复成平时目空一切的冷淡模样。
“外面冷,你回去吧。”
“陈悦目!”
陈悦目把包上搭着的外套给陈赏心披上,径直离开。
夜晚出租屋,福春在桌上兴致勃勃准备自己的年夜饭。
“新春佳节,举国同庆……”手机里正在放春晚直播,她瞟一眼欢欢喜喜的画面又专注手里的活。反正陈悦目不在,怎么洗锅碗瓢盆现在她说了算。
灯光暖暖地照亮屋内,福春手擀饺子皮,扭头看着手机哈哈大笑倏地吸进一股凉气。她转头,与门口的人面面相觑。
“嗨。”
“……”
陈悦目一身冷意站在玄关,将包直接丢地上。
空气还飘着淡淡麻油香。两个人呆立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节吃顿饺子人之常情,言而无信什么的暂时可以抛在后头。气氛也不是慌张,就是“哎呦,被你现了。”说多大件事倒也不至于,但是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些人眼里是小事有些人眼里未必是,所以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真不好说。
福春举起擀面杖问:“要吃饺子吗?”